舍內黢黑,孫通判咽氣。兇手大功告成,將刀丟在腳榻子邊,佯作死者脫力擲出,隨後他便憑空消失了——
馮汀沉吟,筆尖指著屍身鞋襪,道:「他腳底下那是什麼?」
差役道:「莫不是一截衣角?」驛卒湊前道:「鼠背灰,式樣眼生,秀州通判身穿雲水藍,這決計不是他的衣裳。」
馮汀躡足越過孫通判屍身,扎穩下盤,兩臂一抬掀開卧榻,三人赫然低呼。
「這面牆后通往何處?」他道。
驛卒道:「都亭驛……遼使住處,非節非壽,京城哪來的遼使?沒這道理啊。」
差役矮身試探,牆腳孔洞約莫皮毬大小,可容頭過,再鑽卡肩,痛一些也能過。那側是間空廂房,柴火草料成堆擱置,積灰甚重,他捻土細嗅道:「有血腥氣,想是轉移了。」
「或是故布疑陣,」馮汀道,「這三面牆各自通往何方?」
驛卒拱手道:「西牆往都亭驛,北牆空院枯井,東牆是磚道,司理來時見過了。」
馮汀抬榻,一邊等手下抽身回來,一邊朝驛卒吩咐道:「你去找塊腐肉裝在箱里,越臭越好。」
你是愛情結的痂 「正巧,昨兒死只野貓,不知吃什麼葯死了。司理稍待,小人這就拿來。」驛卒受命而去。
差役躍身拍打肩頭浮灰,馮汀放榻道:「老六,賃太平車,送屍身複檢。」
卻在此時,有人揚聲道:「孫老兄,孫老兄在么!兄弟們晚上當值,夜市去不成啦,咱們午牌去清風樓吃一頓如何?酒水飯菜全部算我賬上!」
馮汀往外望去,白日當頭,一男一女各自佩刀,溜麻繩提油紙包跨進驛館大門。
徐覆羅道:「謝三,看甚呢?」
謝皎回頭道:「隔壁押著蕭宜信,我瞧門將並不很多,禁軍近日沒什麼演練好耍,未知是何緣由?」
徐覆羅呔道:「你不曾與那幫渾人打過交道,七八月份,守門的全是生兵坯子,松一陣緊一陣,老油子連校場也不去,柳蔭涼石困到地老天荒,下午睡醒后,踢蹴鞠直到申牌,就又是吃晡食的時候啦!」
謝皎右眼皮子一跳,道:「咱們皇城司累死累活,落諸人口,反倒惡名山積,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皇糧也分三六九等,要不說同人不同命,吃口飯難吶!」徐覆羅徑先挑簾,「孫老兄,咱們帶你吃飯,桂花糯米藕!這就——」他一頓,橫臂攔住謝皎。
馮汀道:「還請兩位節哀,女眷休要放進來。」
謝皎彎腰鑽臂而過,入眼一地狼藉。 差役試道:「這位察子,驗屍粗活,不如我來做吧。」
「躲開,別礙事。」謝皎單手支開他。
馮汀不吐詞,袖手站在一旁。皇城司雖為暗諜,卻在京畿諸司中惡名遠揚,行事不守律法,慣好爭功奪先,偏有皇門庇護,遇著只能暗道倒霉。
死人遺蛻被搬至院中光明地上,草席墊身,頭臉覆紙,胸前衣襟大開,露出半指來長的傷口。
馮汀出言提醒道:「顱骨沒有火燒釘子,口鼻無塞,糞門腎子無傷,初檢傷處只在胸肋,一刀斃命。」
謝皎不應,徐覆羅抱拳道:「多謝馮司理。」
「分屬應當,」馮汀道,「仔細看他指甲縫,有血絲。」
差役替她買來糟醋藤連紙,謝皎接過,提清水桶濯屍。她使皂角揉搓傷口血污,洗白一雙文人手,糟醋倒擁殭屍,又以藤連紙蓋嚴實。余醋曬至微熱,從頭到腳淋透紙人,最後抻左右草席裹緊。
仵作複檢手法,一介女流不嫌糟污,運使得明明白白。馮汀暗奇,不禁問道:「皇城司如今允收女察子?」
謝皎睨他一眼,答道:「能者多勞。」
「俸祿幾何?」
「男人的一半。」
藤連紙貴,馮汀見那厚厚一沓紙潤透貼服,顯現出俑人形貌,若有所思道:「委屈了。」
謝皎頭也不回道:「不必,我有別的活計。」
屍身軟透須得一個時辰,徐覆羅尋來兩把紅油紙傘,一前一後蓋在草席上頭,以免午時烈日灼傷孫通判。赤光透體,乍看如著喜服。
「紅白二事竟不知哪個先來,唉!」徐覆羅掏出一截烏竹管,油光透亮,肘搗她問道,「謝三,有小刀沒有。」
「刀與酒杯,恕不與人同用。」謝皎道。
徐覆羅撇嘴道:「孫老兄一人在外,孤單走了,沒我吹拉彈唱的,誰還能給他送行?」
馮汀遞來一支小刀,形似柳葉,瞧來與刻刀相去不遠。徐覆羅忙謝,掏空烏竹管內屑笑嘻嘻道:「馮司理這刀使著忒順手,趕明兒我也叫人打一支,隨身備著,還能當筷子使。」
「開膛刀,不鋒利一些怎麼行。」
殘次烏笛上口,徐覆羅嗚嗚咽咽,聞言霎時吐沫,連呸三句擲地有聲,驚疑不定道:「屍毒傳染么,我會不會長屍斑?馮司理不早說,可憐我還是只童子——」
謝皎一巴掌摑他腦袋,懨懨道:「禍害遺千年,你死不了!」
徐覆羅撅嘴,自忿不平,腹中嘰咕長鳴,拆開黃紙包與諸人分食糕餅油果。
「我付過定金,清風樓那桌酒席沒人吃,掌柜的不退錢可怎麼好。」他愁腸百結,吃得餅屑四撒,蜿蜒招來一線螞蟻,憂其噬腐,兩腳踩滅。
馮汀捧和道:「清風樓南菜好吃,我家二郎專好那一口糯米藕。」
「哦?」徐覆羅來了興緻,「賢侄吃藕蘸紅糖白糖?」
「孫三哥沒了,你還有心思吃!」謝皎一踢,被他閃身躲過,默道,「……秀州到明州並不遠,快馬三五天,便可去秀州看白茶花,我沒見過,白茶花什麼模樣?」
徐覆羅止嚼,兩腮鼓脹,見她陡然一揖道:「同鄉人客死異鄉,勞馮司理費心。」
馮汀冷哼道:「貴司以為旁人都和你們一個樣,只有打過招呼才會竭誠費力?」
差役老六告個哈哈:「察子見外,我等職責所在,必當竭誠儘力,還孫通判一個公道。」
「快吃。」徐覆羅一巴掌摑她腦袋,沒得手,沒躲過,張牙舞爪叫她踹出五丈遠。
日頭西移,紅光不復罩體。諸人坐在廊下等待,謝皎扯只小凳,獨守院中兩枚紅傘。她悶不吭聲的,彷彿曬醺了,時辰一到,撐持雙膝騰身站起,一層一層揭開干硬的藤連紙。
三人屏息圍攏過來,孫通判面目如生,兩側脖頸與胸膛上現出青黑淤塊。
「這些痕迹昨晚猶在,」謝皎道,「夜宵時遇人鬧事,孫三哥手無縛雞之力,鉗頸擂胸,很吃了一番苦楚。」
徐覆羅也道:「鐵鷹幫地痞慣與飛禽打交道,本事不大,膽子倒不小。我想著孫老兄人生地不熟,留傷難看,這才央了謝察子一道奉送消淤膏藥。」
馮汀面不改色道:「下官巳時三刻趕到,屍身初檢並無淤痕。」差役訝然道:「察子明鑒,千真萬確!」
徐覆羅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拍拍老六肩膀道:「兄弟明白,諸事不易,一天天的就麻木了,誰不是如此呢。」
「他死後不久,淤傷被塗了白膏,」謝皎睃馮汀道,「今早內澇,過來費些時辰。複檢雖可知,從這兒運到提刑司,只怕等不及複檢,屍身便已生蛆敗爛。」
馮汀以為她給提刑司定下怠職之罪,冷嘲萬千,問道:「謝察子讀過宋刑統么?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從頭讀到尾。」
謝皎擰眉道:「有何干係。」
「謀財害命之法皆在宋刑統中,那是一本罪書,也是一本寶典。」馮汀道,「下官律學出身,任何手續不曾有誤。斷案判命或遲,雖不比先斬後奏痛快,卻總有大白天下那一日。」
謝皎受激,拇指頂出刀鐔,威脅他道:「你說誰先斬後奏?」
馮汀拂袖道:「先斬刀下亡魂,至於奏不奏,下官便不知了。」
謝皎怒道:「斷案不是治病,這個治不成,還有下一個,醫術總能磨練精純。提刑司但有冤案,便誤人一生一世!」
馮汀甩袖道:「辦的是人命官司,除的是大宋病灶,怎麼不算治病!」
謝皎當場薅過他領抹,一字一句說道:「延誤病機,你就是殺人兇手。」
「皇城司乾淨?你敢說自己堂堂正正?」司理參軍嘴角綳動,揮開她雙手慍道,「大道理懂不少,馮汀活三十歲,何須你來教做人!」
「爾等都是好人,大好人!吵得再大聲些,再響亮些,孫老兄軟和了,他聽見也高興!」徐覆羅仰天連笑三聲,「哈哈哈!我替他笑了!」
他八面玲瓏擋在二人之間,撫平馮汀皺亂的領抹,按下謝皎出鞘的刀把,故作生氣嚷喊:「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你們兩個吃了我的糕餅,還敢在我面前動武?真不嫌臊得慌!」
老六忙道:「察子莫氣,都是為那一口飯,累得狠了,誰都有疏漏之處。」
「你這人好不會做事!自家兄弟,抓什麼把柄。」徐覆羅低頭怪她,謝皎忿而不答。
差役朝謝皎哈腰,拉過司理參軍狐疑道:「馮司理,咱們乍來驛舍時門雖未開,現場封鎖嚴緊,但那小卒子膽戰心驚,莫非……」
「馮司理,小人來了!」
說人人到,驛卒小跑進門,瘦骨伶仃,提一隻烏沉沉的晃蕩木箱,壓低嗓音道:「小人挖了貓屍,怕司理不夠用,又掘出一隻黃大仙,大仙爛一半,臭不死那幫丘八!」 「啐,今日恁多飛蟲!」
「早間澇過,臭水將將排盡,你就忍耐一些吧!」
光化坊都亭驛大門前,幾名禁軍焦汗直淌,沒忍住抱怨三兩句。
溝渠臭烘烘,蠅蟲繞耳不絕,謝徐馮三人於巷角處踅探觀望。差役驛卒得令,伴秀州縣卒一道,賃太平車移屍往提刑司停放。徐覆羅不耐,大耳括子上下扇動。謝皎使肘擊他,示意他抱一守靜,不許窮折騰。
「這當兒守門護院的都是小兵,」徐覆羅愁道,「五百二十間房由得咱們找,攏共三個人,只怕要找到地老天荒。」
萌妻送上門:BOSS,請簽收 謝皎矮身踞前,兩眼一眨不眨說道:「我一人可引蕭宜信出洞。」
「你是蝦蟆?還能引蛇出洞?」徐覆羅沒好氣道,「兇手未定,逞什麼英雄好漢。」率先出步,勒勒鐵銙帶,大咧咧往正門去。
另外兩人看不對眼,一哼一哈跟上,誰也不願落下風。
雨後地蒸,守門禁軍打帽扇風,赫見兩男一女前後沓來,都作官府裝扮,立刻吊起精神站直,長棍叉十封門,喝道:「站住!你們幾個,何府衙役!」
徐覆羅啊喲直叫喚,緊步偎前抱拳道:「大熱天兄弟辛苦!我等乃皇城司上一指揮號下,奉命盤問遼使蕭宜信,還請兄弟行個方便。」
他拱手遞過腰牌,門將心照不宣,托納牌下兩塊碎銀入兜,這才見笑道:「奉誰之命?」
「王親從」三字將欲出口,徐覆羅猛然咬舌犯難,他在上一指揮做事不假,而今舊吏蹲了烏台獄,任上確是無人,一時又謅不出來。
「——奉華勾當之命。」
謝皎一身棗紅衫,腳踏烏皮靴,束髮高髻桃木簪兒,長刀在側,氣勢絲毫不輸旁人。
馮汀餘光瞥她,又想到那句「別的活計」,心中到底鄙薄多了些。
「華勾當下手?」門將挺直脊背,勢壓她一頭,怪道,「馬親從日前押人來,若要審問,怎不見馬親從上門?」
「馬親從死了,」謝皎道,「以下犯上,其罪當誅。華勾當親手料理了馬親從,命我等一續未竟之功,免得那匹夫與遼賊陰存貓膩。」
門將一凜,他見過馬頭把子那口朴刀,華無咎書生模樣,慣使一把鐵扇而已,不意竟能與其殺斗。當時暗自咋舌,皇城司真是虎狼之窟,豢養一群狼心狗肺之徒。
馮汀見狀亮出公帖,道:「遼人日前當街生事,京畿提刑司來查人命狀子,懇請四位將士放行。」
「提刑恕罪,非是我等不放行,」另一名門將告歉道,「老四吃飽肚子回來,他不省得,傅提點三刻前已率人至,眼下正在裡頭審著呢!」
徐覆羅一怔,當即不幹,伸手掏人胸前銀子,及至一番耍罷,謝皎早也破障飛奔入內,馮汀提箱亦不在話下。
傅宗卿兩姓家奴,早年投入蔡京門下,以父事之,得奉天子左右。如今三大王提舉皇城司,銳意革新,視蔡門為絆腳石,再投誠已是來不及。
她心緒百變,暗道,華無咎殺不得,便以蕭宜信為後招,卻不知這回謅誰通遼。我既能壞你第一步,第二步又何遑多讓?
謝皎疾走,一路沿東牆越進而入,驛館隔牆在右,要尋那間空廂房,貼牆根走最為妥當。不料都亭驛十分深大,盞茶功夫一無所獲,連洒掃僕役都不曾見半個。
傅宗卿來這一遭,為防隔牆有耳,沿途遣退所有禁軍將士,致使謝皎無人可問。
馮汀心道,原以為你有多大本事。搶步當她身前,將那木箱往空中一拋,半闔未鎖,空中盡露在外。貓鼬屍身砰砰落地,箱木碎裂,滿膛蠅蟲如瀑,嗡嗡嘯集,成團黑雲遮天蔽日。
謝皎捏鼻怒叱:「什麼路數!」
馮汀掩口,嗚嗚嚕嚕道:「引路神!」
綠頭蠅聚散如煙,蠻飛約莫一刻間,呼哨著往裡去了。馮汀神色一凝,拔足追上,謝皎跺了跺腳,心一橫趕將過去。胖蠅聞腥食腐,箭一般射入都亭驛,兩人窮追不捨。
不怕傅宗卿破釜沉舟,只怕他拉人墊背。契丹細作這些個燙手山芋,謝皎雖恨不能殺之後快,卻也明白殺不得,非但不能殺,還得大盤大碗好生供著。大宋尚需其北歸報信,以免耶律延禧僥倖得勝,揮兵南下再添歲幣。
嗡鳴乍盛,蠅蟲陡然大漲衝天仆地,二人一刻間追至眼前,先後驚蹌止步。
徐覆羅拍打翅膀追至此處,見狀猛抽一口氣,又呸一聲掩好口鼻,冷汗淋漓乾嘔道:「這……這是……」
庭院十丈見方,五具屍身墊席暴露在外,口臉手足青黑,髡髮皮肉綴滿綠頭蠅,竟是蕭宜信手下那幾名悍不畏死的近身侍衛。
院中靜無旁人,謝皎四覷,舉臂撥開機括扣索。馮汀蹲前觀察,這幾人概著灰衣,俱削一雙手臂,莫說頭臉胸前,渾身盡皆血肉模糊,顯是方死不久,多說不足半天。
然他到底檢慣屍首,梭巡再三,終於在當中那人頸側發現了四道小痕,因缺四條甲縫之皮,炭黑色直從血肉里透出來,故比別處深些。
謝皎見他點頭確認疑兇,提緊一口氣,指挑刀鐔出鞘,新仇舊恨,誓與蕭宜信兩清。
便在此時,正門吱呀開啟,傅宗卿伴蕭宜信兩個言笑晏晏,一道邁出館舍門檻。
三人虎視眈眈,傅宗卿略一遲疑,喝道:「你怎在此,速速退下!」
「傅提點,你這手下好毒的心思,」蕭宜信不見意外神色,指謝皎道,「傷我良將,箭頭哺毒,害我契丹兒郎手掌敗爛,失心瘋互戕,死狀十分慘烈。我等本為遼宋和平而來,此仇不報,蕭宜信誓不為人。」
傅宗卿道:「竟有此事?謝皎,你快招認明白,是否受華無咎指使!」
蕭宜信佯作憤恚道:「華無咎何人,素昧平生,他與我有何怨仇?」
傅宗卿道:「小娘皮是華無咎身邊人,那日拘你的勾當官便是。」
蕭宜信仰天長嘆:「蕭某誠心而來,不意遇此姦邪狡詐之人,這等無謂犧牲,回去如何向我主交代?」
他啪啪啪擊掌數聲,番衛魚貫而出,察子綴后,眾人盡現於前。遼人悲憤至極,解衣成繩揮打綠頭蠅,個個雙目赤紅,直向謝皎,恨不能生啖其血肉。
馮汀不解幾人仇怨,但求自保,啞口退到一邊,徐覆羅待要翻仆上前,被他一把拽住頸后領抹,悄聲相囑道:「她心中有數,你休要以卵擊石。」
傅宗卿揮手示意,沉沉道:「將她拿下定罪。」 勁風掠面如驚濤駭浪,精衛察子自前後左右四方奔襲而來,全不顧念以多欺孤不義。
傅宗卿私豢數量有限,精兵以一當十,不隸上下任一指揮。他平素太過惜刀,這些強手只為官家出行護衛在側,不曾沾染任何雞腥狗臭。
謝皎未料有此一遭,躍身連放一圈水蛇箭,兔起鶻落,下裳蓬綻即收,嗖嗖暴雨飛濺,諸察橫刀叮噹格落,射碎一地石板磚。
這些精兵比起御龍直不遑多讓,男女力氣有異,袒露實力大開殺戒有後顧之憂,強敵當前,她本該佯輸,但謝皎如何能忍?況且未用黑沉香,一旦傷甚,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察子攻勢疾密,她側頭避開兵刃,弓步屈膝,反手奪刀擲出,正投中背後之人。那人痛聲仰倒,險些砸扁伸頭探腦的徐覆羅。
幾次拔刀不出而蜂至,謝皎大怒,七竅如蒸,赤手空拳遊走於隙,身比軟劍,無所可用之器,盡掊人軟筋癢脈。
諸察慣對剛勁功夫,只覺意有所至,細水無孔不入,抽刀斷水水更流,十分力道泥牛入海,潮來還諸彼身,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著實惱人可恨。
天下至柔馳騁天下至堅,以柔克剛本是門好功夫,但她年歲尚淺心火正熾,不得要義,使出來便潦草得很。
包圍暫空,謝皎不及喘息,刀出一半,契丹人驀地呼喝著沖墜過來,勢如岱宗壓頂。她自驚怒,徐覆羅暴吼,斜刺里埋頭撞出,二男顛滾幾丈遠,趁此機會,倀鬼凌然現世,諸察環刀齊指夜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