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孩子正在朗聲念書,聽見了聲音,便都齊齊往後看。
沒想到見到的是王氏和江鐵根。
四個孩子嚇了一跳,匆忙湊在了一起,江向北擋在最前面,看着兩人,道:「你們……你們來做什麼?」
「呸!小賤種!俺是你祖奶奶,你居然敢這麼沒教養!」
江鐵根則是笑着道:「你們家錢呢?把錢都拿出來!」
「憑什麼給你們?」江易南皺眉說着。
江鐵根氣憤,「哼,你個臭小子,你們四個小野種也配花銀子?」
說着,便開始四處翻找。
王氏看見了新被子,也抱着不撒手。
幾人翻了半天,沒找到銀子,王氏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忙道:「那瘋丫頭快回來了,咱們趕緊的走吧。」
江鐵根也點點頭,轉身匆忙離開。
四個孩子見狀,忙跑了出去,「這是我們家的東西,你們不能拿走!」
王氏狠狠的呸了一口,「不要臉的小野種,這些都是應該給俺們的,你們是小輩,孝順俺們怎麼了?」
正在這時,江夏已經提着燈籠回來了,遠遠地,似乎聽到了院子裏的聲音。
江夏瞬間有些警惕,悄咪咪的走到了大門口一看,好傢夥,這王氏和江鐵根是趁著自己沒在家裏,想要硬搶?
江夏剛想衝出去,可是又停住了腳步。
不成,自己這樣出去,肯定不能佔上風,到時候還讓王氏反咬一口。
江夏想了想,一個好主意湧上心頭。 既然陸大老爺已經將那個吃裡扒外的侍衛捉住,他便不好再多說什麼。
趙四?錦棠皺了皺眉,在記憶中搜尋著這個人的名字,可是搜尋了半天,也沒有結果,不過她的面上無波,轉瞬就收回思緒,抬起眸子打量著眼前一團黑的男子。
宋煜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沒了主意,不由不禁彎了彎唇,提點她道:「要說你們陸家這位三小姐也真是——竟然讓自己的貼身婢女去接觸一個市井無賴,若是傳出去什麼風言風語,你們這些正經姑娘豈不是要被帶累。」
錦棠詫異的挑了挑眉,宋煜半夜冒雨前來也就罷了,竟然還告訴她,不防利用這點來拿住三姐?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宋煜往前走了幾步,俊挺頎長的身軀站在床榻前,頓時顯得本來不算矮的錦棠嬌小起來,他低著頭,頭上緊束的墨竹冠已經有些歪斜,淋了雨,水珠順著他比夜色還要深的發梢串串流下,他好看的桃花眼微彎,眸子中彷彿盛滿了一整條銀河,閃亮又嶙峋。
滿室俱寂,只聽見『嗒嗒嗒』從宋煜的發梢,衣角順著流下來的水滴聲。
錦棠皺眉仰著頭,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好防備的盯著他,心中滿是疑惑。
宋煜卻一伸手,將荷包中一顆比鴿子蛋大一些的夜明珠倒了出來。
室內忽然亮了起來,宋煜的眸子里閃過一抹驚艷。
他還從未這樣仔細瞧過女裝的陸錦棠。
白瓷般細緻的皮膚,光潔的額頭,身上穿著雪青色的寢衣,烏黑的長發披散下來,眼睛骨碌碌的,沒有白日里的端肅,又不同於男裝時候的精明簡直憐憐惹人愛。
「平南侯。」錦棠皺眉。
「做什麼?」宋煜挑眉。
「夜明珠太亮會引來外頭值夜的婆子。」
「唔。」宋煜點了點頭,便沒了動靜,一雙深黑的桃花眼看著錦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錦棠早知他無禮,只是沒想到臉皮這樣厚,饒是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也還是被他看的頭皮發麻,又等了一會,見他沒有動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被人發現她的屋裡掌了燈,又盼著綠饒趕快回來——不然,萬一有婆子擔心她又夢魘,推門進來,發現綠饒沒在倒是其次,萬一看見有個陌生男子在內室,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侯爺想要告訴我的事情說完了嗎?」
宋煜見她妙目圓睜,眸子里不由閃過一絲笑意,迅速將夜明珠放回荷包。
室內又恢復了一片漆黑,甚至,比方才還要黑。可是宋煜卻覺得黢黑之下,陸五小姐那雙白日里如同古井般沒有波瀾的眸子,在夜晚的時候總是熠熠生輝的。
他不喜歡循規蹈矩的女子。而這位陸五小姐,看上去是個異常古板又守規矩的人,可是身體里卻住著一個叛逆的心吶!
他正走神兒,下一秒,方才還端坐在床邊的小人兒立時站了起來,下了腳踏,立在宋煜的面前。
錦棠鄭重的朝著他盈盈一拜:「我救過侯爺,侯爺也救過我,我知道,那一夜若是沒有侯爺,只怕那些黑衣人為了殺侯爺,也要將全部住店的人都血洗了,我雖然帶著護衛,可是難免也許有不周全的地方。所以,侯爺當受小女子一拜。」
宋煜翹著嘴角,神色不辨,等著聽錦棠的下文。
果然,下一句,錦棠語氣一轉,「不過,侯爺乃是行止端方之人,怎好做這趁夜私闖女子閨閣之事?雖然事急從權,侯爺的好意,小女子也心領了,可是,侯爺繼續與小女子共處一室,畢竟不妥。」
真是過了河就拆橋!宋煜失笑,看著面前這個如同伸出小利爪的小野貓一般的小姑娘,笑道:「五姑娘說得對,是本侯有失妥帖了,本侯在此給五姑娘賠個禮,還請五姑娘念在本侯一片拳拳之心,不要計較這些俗禮。」說著,當真向著錦棠行了個賠罪的禮。
錦棠身子微側,略略避開了宋煜的一揖,挑了挑眉:「侯爺既然要賠禮,不如少說些虛的,不知道侯爺敢不敢來點實際的?」
宋煜一挑眉,「實際的?」
「既然來了,那侯爺便留點什麼再走好了。」錦棠眸子一閃,露出一絲邪氣的笑來,彷彿又是那個山崖下露出小爪子的小豹子,既狡猾又狡黠,讓人又愛又恨。
「你想留什麼?」宋煜挑了挑眉,唇角閃過一抹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錦棠眯著眼,笑的人畜無害,佯裝成俏皮的不諳世事的樣子,天真的問道:「我說什麼侯爺就能答應什麼嗎。」
錦棠的表情愉悅到了他,宋煜握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點頭道:「自然!」
「那——」錦棠眼珠轉了轉,露出一個得逞的笑,「侯爺幫我裝鬼嚇唬人去。」她幾乎能想象宋煜那雙桃花眼裝鬼翻白眼的樣子——一定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宋煜一愣,頓時哭笑不得,他現在收回方才的話,還來得及嗎?讓他一個堂堂侯爺去裝鬼嚇唬人?旁人只怕連想都沒敢想過!也只有她才想得出來。
她就在他的面前,距離近的就在咫尺,他不用低頭,也聞得到她身上隱隱發出的陣陣果木馨香,他忽然攤了攤手,用自己也未察覺的寵溺語氣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五小姐讓本侯去嚇唬人可以,可是本侯並非天賦異稟,裝鬼總得要件像樣的行頭吧?不巧的很,在下出來的匆忙,沒帶多餘的衣服。」
錦棠笑道:「那不要緊,我給綠饒備了兩件白衣裳——這個是陸府的地形圖,一切便有勞侯爺啦!」多虧了綠袖,將地形圖畫下來給綠饒用,綠饒用不上了她便收了起來,結果沒想倒在這裡用上了。
她回身從枕下拿出那柄月光石的小彎刀,又將地形圖鋪在桌上,借著點點熒光,指著一處道:「這裡,便是二房,你只要」
宋煜嘴角微翹,點點頭答應下來。
。 直到薛雨婷二人走遠,洛天青猶自恍恍惚惚,剛才聽薛雨婷說他居然是完美火靈之體,大吃一驚,半天都不敢相信,又想起薛牧遙曾說她自己就因為不是完美的水靈之體,所以薛雨婷始終不肯收其為徒弟,沒想到最後居然是自己與五行宗有緣。
杜海川見洛天青半天沒回過神,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是不是很意外?說實話,我想師父都不曾發現這一點。」
洛天青這才回過神來,喃喃道:「師兄,你說師父會同意我再去拜師嗎?」
杜海川笑道:「師弟,這個交給師父來決定吧!其實我覺得拜不拜都不重要,我們連菩提宗的功法都修鍊不夠,何必貪戀別人的?不過如果能夠讓你更強,修行更快,我想師父會同意的。」杜海川重重點頭,語氣漸漸凝重。
洛天青知道他話中有話,不管是牧家,還是菩提宗,都需要他們師徒三人去報仇雪恨,重擔在肩,前路坎坷。
二人沉默了一會,努力平復心情,正準備重新上路,突然腳下傳來動靜,洛天青低頭一看,喜出望外,居然是小雪妖從冰雪裡鑽了出來。
二人都是又驚又喜,小雪妖卻是滿臉驚慌,突然一個縱身撲向洛天青丹田處,旋即隱沒不見。
二人大驚,不知小雪妖去了何處。
這時地下又傳來巨大的震蕩,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冰層內迅速穿行,二人尋思十有八九就是乾坤道門人在用如意穿梭追蹤小雪妖。
洛天青正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尋找小雪妖的蹤跡,驚詫不已。
杜海川卻彷彿看出了什麼,低喝道:「師弟,我們快走!」話音未落,早一把抓住洛天青,放出金觴劍化道金光往低谷深澗處飛去。
十息后,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傳來一聲轟隆巨響,正是乾坤道的如意穿梭鑽出冰層,接著如意穿梭內跳出了長身女子徐慕青,以及小溫侯孟川。
火靈鼠站在孟川的右肩上,努力用力嗅了嗅,居然聞不到一絲小雪妖的氣息,急得它在原地轉來轉去,「吱吱嘰嘰」叫個不停。
孟川驚疑道:「師姐,奇怪了,火靈鼠說小雪妖的氣息到此地就沒有了。」
徐慕青道:「怎麼會如此?以火靈鼠對它的氣息,應該至少數十里之內都能感應到。這才十幾息的時間,就算是御劍飛行都不能飛得這麼遠啊!」
接著一道紫光降落,二人知是紫苑長老,趕緊彙報情況。
紫苑也是驚疑不定,百思不得其解,尋思就算是薛雨婷趁機奪走小雪妖,也不至於這麼瞬間就逃得這麼遠,便道:「不可能逃得這麼遠,依我看,十有八九是被人用什麼法寶將小雪妖的氣息遮掩了。」
徐慕青道:「莫非是水行尊者薛雨婷又偷偷溜回來了,她是水系宗師,小雪妖是萬年冰雪精靈,也許她有辦法遮掩住小雪妖的氣息,也說不定。」
紫苑暗暗點頭道:「今日一共就四個人出現,薛雨婷的嫌疑的確是最大。不過也不排除,小雪妖自己乾的,這片雪山它最是熟悉,或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能藏形匿氣也說不定。我們在努力找找,如果實在找不到,就只好回山稟報掌教真君了。」
二人微微失望,好不容易把小雪妖逼出萬丈玄冰之下,現在得而復失,回去免不了一頓責罵。
三人一鼠帶著剩下的弟子找了好久,絲毫感應不到小雪妖的半點氣息,不得已只好回山復命。
洛天青二人駕著劍光左拐右繞,往冰崖深澗處飛去,直下了數千丈才找了個冰洞鑽了進去。
洛天青道:「奇怪了,這小雪妖到底去哪裡了?」
話音剛落,腦海突然傳來一道如同嬰兒般的聲音道:「大哥哥,不要擔心,我在你的丹田內。」
洛天青聞言大驚,失聲叫道:「什麼?你在我丹田內?你是小雪妖嗎?」須知,丹田乃是習武之人的根本之一,在未達元嬰境之前,元丹正是成形於丹田之內。一旦丹田被毀,所有修為頃刻間化為虛有。
「是我,不過現在我還不能出來,外面那群壞人正在四處抓捕我,我一旦出來,那隻討厭的老鼠有可能會感應到我的氣息的。」
洛天青鎮定了下來,告之杜海川。
「師弟,你何不內觀一下,看小雪妖如何了?此等靈獸果然神奇,居然能夠毫無阻礙地遁入修士丹田內。」
洛天青趕緊盤膝坐下,靜氣凝神,神識遊走體內,進入丹田內發現,居然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漂浮在自己丹田內,上面有藍色紋路遊走不息,隱約可以看見小雪妖的身影。
洛天青想起方才紫苑長老曾經說過小雪妖的本體乃是一顆萬年雪魄神珠,看來這應該就是了。
小雪妖化作的雪魄神珠,似乎很喜歡洛天青的丹田,尤其是丹田內的元丹種子,猶如一輪明月,上面包裹著一層冰藍色的火焰。
雪魄神珠圍著元丹種子飛來飛去,不時從冰藍色火焰中間穿過,發出歡快的叫聲:「大哥哥,你這是什麼啊?為什麼會有一輪明月,而且這上面還有一層火焰,暖暖的,好舒服哦!」
洛天青看到小雪妖在自己丹田內遊戲,見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好不歡喜,道:「這是我的元丹種子,將來就靠他結成元丹了。對了,你說這表面一層冰藍色的是火焰?不是光暈嗎?」
小雪妖道:「不是光暈,是一種火焰,好奇怪的感覺,穿行其間,不僅沒有熾熱灼燒的感覺,反而覺得十分溫暖,我好喜歡啊,幾萬年來都沒有遇到這麼溫暖的東西了。多虧了這層火焰,所以你才能遮掩住我的氣息。」
洛天青驚問道:「你活了幾萬年了?」
「何止呢?十幾萬年孕育誕生了這顆雪魄神珠,後來又花了幾萬年才幻化出形態。天天泡在雪山底下的靈池內,後來我實在是無聊了,就跑出來到處玩,沒想到這次居然被一群壞人發現了,就想把我抓走,氣死我了。」
洛天青心中一動,道:「這雪山底下有一個靈池?裡面的水沒有凍住嗎?」
「當然沒有啦,我天天在裡面游泳呢!那靈池內都是一種叫做化雪靈露的水,味道可好了,而且充溢了靈氣。不過嘛,喝了幾萬年,也就沒什麼意思了。上次你給我吃的果子就挺好吃的啊,我都沒吃過呢。」
洛天青聞言笑道:「這有何難,這世上好吃的東西多著呢,以後你要是跟著我的話,我可以找好多更好吃的果子給你。你要相信我,大哥哥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而且,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估計那些人不會這麼容易放棄的,後面還會有更多更強的人來打你的主意。再說了,你藏在我的體內,我身上的火焰氣息剛好可以完全遮掩你身上的冰雪氣息,這樣就沒人可以發現你了啊!」洛天青暗暗期待,一來的確是喜歡,二來如此天地靈物,將來修行必有大用。
小雪妖似乎很是猶豫,半晌才說道:「你說的也是,下次可能就沒這麼好運了。只是我幾萬年來從未離開過這裡,外面世界有點怕怕的。」
洛天青趕緊道:「放心吧,有我呢!我會永遠保護你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別人就休想傷害你!」
「那好吧,我就跟你走了,不過你得答應我,第一不準讓任何人傷害我,第二你要經常給我找各種好吃的。不然我就自己跑了,不理你了。」
洛天青暗暗發笑,勉強崩住臉道:「放心吧,大哥哥答應你,以後會像親人一樣對待你。」
「親人?」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小雪妖一時不覺痴了。
「那我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