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想法一閃而過後,她回答:「奶,這兩日,你不是說要去鎮上賣綉品嗎?能讓我跟着去嗎?我好幾年沒去鎮上過了,真想再去逛逛!」
徐氏沒成想,她索要的獎勵這麼簡單。家裏就他們一家三口,就算徐雅不提,到時她也會帶兩個孩子去的。
留他們在家,她還是不放心的。
主要是她對徐雅還未完全放心,擔心徐雅虐待她那小兒,還偷她東西。
大戶人家和宮裏,這樣的惡仆比比皆是,所以那些人家的小兒多有養不住的,東西也莫名沒了的多。
不過,徐雅這新社會下生活的單純孩子,沒怎麼經歷過社會毒打。可沒她想的那麼深,只當她不放心留兩個孩子在家呢。
去鎮上,徐雅是打算看能尋到什麼掙錢的門路否。
她想掙錢,總不能閉門造車吧?
別說為了鄭同,就算為了能恢復自己悠閑的懶覺生涯,她也得給自己掙點銀子傍身。
掙錢不容易她知道,可為了更好的活着,她也要掙啊!
她和徐氏商量好了,打算趁著後天趕集的日子去鎮上,到時就將元寶背着去。
她剛打好了背着元寶去鎮上的主意,便立馬想到了一東西——抱孩子神器啊!
「哎,我說系統,你說我做抱孩子神器賣怎樣?你知道那東西吧?就是做個類似腰凳的東西捆在腰上,然後孩子能放在上面坐着被捆着,不怕掉下來,這樣大人便可以解放雙手——」
系統不看好,「不行吧?大戶人家都有奶娘給抱孩子,小門戶拿個包袱捆了孩子背着或抱着了事,你確定你這東西會有市場?」
徐雅有些抱怨,「我這不是不確定,才和你商量的嗎?」
除了系統,她也沒商量的人了。
和徐氏嗎?她覺得她還沒和人家親近到那地步呢。
兩人目前挺像雇傭關係的。人家給她提供吃住,她幫人家照看孩子。
「那你先做一個試試。你知道的吧,現在可沒什麼知識產權保護,就怕你做出來還沒等賣,人家都相繼模仿起來了。」
前世就算有知識產權保護,還不是照樣盜版山寨泛濫!
徐雅心裏泛著嘀咕,但還是想試一試,覺得除了系統說的那些階層,還有一個階層的人會想要買的。
於是,她翻找出舊衣服,又去柴房找合適的木頭做支架,最好那木頭別太重。
她來了徐氏家裏后,徐氏就給她親手做了兩身衣裳。
香草以前穿的,徐氏便說洗乾淨留着,看以後還能做別的嗎。
她便因此而留了下來。
這會,她已經翻了出來。
她這樣折騰來去,還去堂屋拿了笸籮針線剪刀等物,燈下做綉活的徐氏不免出房間問她:「香草,你這是幹什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徐雅老實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徐氏皺眉想了想后,道:「你這孩子倒是奇思妙想!那你可要我幫忙做。」
「不用,奶。我自己不行再求助你。再說,這麼晚了,你還是帶着元寶先睡吧,我就瞎鼓搗一會也睡了。」
因為元寶,徐氏雖有疑慮,倒也沒堅持。
哄著元寶睡覺時,她還道:看來看去,看不下一個合適的小姑娘收養。
窮點的人家想讓孩子到她家來,能有個吃飯的地。
可那孩子家裏人,不免會成為孩子牽累。
指不定他們會因她手裏的那點銀子而囑咐自家孩子,想辦法哄走她手裏的錢。
她沒那麼傻,但她討厭麻煩,因此不想收養那類孩子。
好點的人家吧,姑娘品性不錯的,家裏大人必然品性也不錯。
這樣的人家不會看重錢的,又怎會將辛苦養大的孩子給她收養,還是幫着她照顧小兒?
如今求着她收養的這六親無靠的孩子,她本不抱多大希望的。
她看這孩子以往經歷,除了吃苦耐勞這項優點,還是失於教養的缺點更明顯。
可如今,相處幾日,她看這孩子倒反而合適她家呢。
這孩子手底飯食功夫不錯,還看着像是懂如何照顧幼童的。
她真不知這孩子以往生活如此落魄,這又是從哪學來的本事?
這孩子一點不像張家那樣的人家能教養出的姑娘,倒反而有點像讀書人家教出來的孩子,人懂事有禮、做事條理分明不說,自己還挺有主見,人還大方不怯懦——
聽說她生父讀過幾年書,在世時很是能幹,難道是她以前的生父教養的好?
帶着這樣的疑慮,徐氏睡了過去。
臨睡時,她道:不管怎樣,這對她總是好事,那她又何必想那麼多呢?
後天一大早,徐雅就跟着徐氏,往村口搭牛車,她們打算去鎮上了。
徐氏大概怕她抱不動孩子,說是讓她再長長個子才能長久抱孩子,所以元寶是徐氏抱着的。
好在徐雅昨天在徐氏幫忙下,做出了那抱孩子神器,徐氏將之跨在腰間,捆抱着他,讓他朝前坐着,也不是很吃力。
元寶朝前坐着,他視野比以往倒開闊不少!
從村裏走至坐牛車的地方,他伸著小脖子四處亂看着,感覺稀奇又興奮。
且他還時不時地「啊啊哦哦」叫喊著,用小手胡亂四處指著。因他還不會說話,也不知他說的是什麼。
他不會說話,徐雅卻一路和他說個不停,什麼草啊花啊樹的都能說上點,為的就是能讓他儘快熟悉語言,學會說話。
徐氏則就在一旁笑看着他們姐弟玩。
而徐雅則背着一個大竹筐,裏頭沒放別的東西,就是些徐氏這段時間做的綉品,倒不重。
他們到了坐牛車的地方時,牛車上已經坐了好些個村人了,但是那裏頭還有香草的三嬸趙氏及她家女兒杏花。
在徐雅還沒走到這裏時,車上的人就已經指點起香草和她那三嬸了。 喻晉文大腦宕機了足足半分鐘。
心中閃過的種種懷疑,以及各種注意到的、或者忽視過的細節,此時此刻紛紛湧上心頭,如同剝繭抽絲一樣,最終被搓成了一條線。
難怪……
難怪他找遍了酒店也沒有找到Grace的入住信息,他只想着或許是南頌用黑客技術刻意隱匿了她的行蹤,她也確實隱匿了Grace的行蹤,用的卻不是電腦技術,而是她自己。
南頌,就是Grace醫生。
Grace,就是南頌。
喻晉文漆黑的瞳仁因為震驚和憤怒變得發紅,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攥緊成拳,連帶着整個身軀都有些顫抖,只覺得心臟深處一股劇痛襲來,他捂住心臟的位置,痛得彎下腰去——
「喻總,您沒事吧?」何照慌忙扶住他。
喻晉文唇色發白,整個人像是從冰窟里走出來的,冷得打顫,她再一次、又一次地騙了他。
……
南頌沒有去在乎和注意喻晉文的反應,跟着司哲進病房檢查了一下司鐸的腿。
觸上司哲擔憂的目光,南頌道:「沒什麼大問題,骨折手術后出現疼痛是正常現象,我給你開點止疼和消炎的葯,注意保護腿,別做劇烈運動。」
司哲聽后,這才鬆了口氣。
司鐸點了點頭,「謝謝南總……南醫生。」
她身份那麼多,他竟不知該喊她什麼好了。
南頌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無所謂,叫什麼都行。」
司哲在一旁道:「姐姐,你應該比我哥哥大三歲。哥,你跟我一起叫『姐姐』唄。」
「……」
司鐸臉微紅,輕斥道:「別沒大沒小的。」
司哲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小聲嘀咕道:「叫姐姐怎麼就沒大沒小了,多好聽啊。」
眼看司鐸又要沉下臉,司哲抬起頭,利落清明的五官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姐姐,你別介意,我哥就這樣,打小臉皮就薄。」
南頌頗為認同地點了下頭,「是沒你的厚。」
司哲:「……」
看到弟弟吃癟的樣子,司鐸沒忍住笑了起來。
醫療團隊還在辦公室等著開會,南頌沒跟他們聊太多,只道今天晚上她就要返回南城,然後看向司哲,「你跟不跟我回去?」
司哲抿了抿唇,他確實應該回去了,教練打了好幾個電話,讓他儘快回去別耽誤訓練,學校還有課程,餐廳那邊也缺人手,可是哥哥這邊……
沒等他發表意見,司鐸就猜到了他的想法,直接道:「回去吧,我這邊有華姐和小左他們照顧,又有這麼多醫護人員,沒事的。」
他又轉頭對南頌道:「麻煩南總捎他一程吧。」
南頌點點頭,「那就這麼定了。下午還有點時間,你可以出去轉轉,買點當地的特產,拿回去給同學和同事分一分。」
司哲乖乖點頭,「好的姐姐,我知道了。」
司鐸卻是精準地捕捉到了話里的關鍵詞,待南頌一走,他就蹙眉問弟弟,「同事?你又背着我出去做兼職了?」
「……」司哲心一突突,糟糕,露餡了!
——
南頌從病房出去,正要去辦公室和醫療團隊開個會,商量一下四哥給她發的高位截癱患者的資料,一出門,喻晉文竟然還站在原地。
那表情,看上去怎麼像被打了一頓似的。
誰摧殘他了嗎?
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南頌便收回目光,沒有想要關心他的意思,轉身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Grace醫生。」
他喊了她一聲,聲音低沉、喑啞,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冰冷、沁涼,還帶着些許顫抖。
南頌的腳步,倏然一頓。
哦,差點忘了,她剛剛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喻晉文一步步走近南頌,繞到她身前,微紅的眼睛深深地凝視着她。
整個人像是得了什麼大病一樣。
他緩緩啟唇,聲音嘶啞晦澀,如同裂帛,「你究竟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南頌眼梢一抬,平靜地看着他。
兩個人之間靠得太近,而她已經不習慣他的氣息了,略略往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就好像,從前他無數次同她拉開距離一樣。
喻晉文看着她的躲避、抗拒,眸色又暗了幾分,艱難地彎起唇角,自嘲地一笑,「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中,一次又一次地耍我,你覺得很有意思是嗎?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
說到最後一句之時,他的尾音抑制不住地顫抖,不知道的,還以為誰給他戴了綠帽子。
南頌神色依舊平靜,平靜得近乎漠然,唇角微微揚起,譏誚地問:「報復,也得是你先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才報復吧。怎麼,喻總也覺得對不起我,所以心虛,理虧?」
喻晉文瞳孔微縮,被她噎得說不出話。
現在明明是他在質問她,她卻反過來了!
南頌淡淡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所謂報復,都是因為心底有恨。我又不恨喻總,何來的報復?離婚後,我可是奉行着『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原則,是喻總你,總來糾纏我。你眼瞎,這總不是我的錯吧?」
喻晉文唇角抿成一線,齒關咬的嘎嘣作響。
她的牙尖嘴利,他早已領教過多回,每次都能殺人誅心,口中像是含着利刃,凈往他心窩子裏扎。
良久,就在南頌以為他說不出話來之時,他眼中的怒意緩緩消散,化成一句,「Grace醫生,三年前你救了我的命,我能夠從一個差點癱瘓的人完全康復到直立行走,這都是你的功勞,我很感激你,這份救命之恩,我得還。」
南頌神情微微一怔。
聽慣了他的混蛋直男語錄,甫一聽到他的嘴裏蹦出像模像樣的人話,她反倒有些不適應了。
她淡淡道:「職責所在,不必客氣。」
喻晉文聞言輕聲笑了下,「十年前我救了一個女孩,她說要報答我,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可她還是來到我身邊,在我最重要的時候出現,救了我。南頌,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你已經還了,可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也要還。」
南頌蹙了蹙眉,看着他堅持又篤定的態度,一股冷躁之意襲上心頭,「我說了,不需要。」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