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去雲南旅遊?莫老叔,你看這事是不是……”三叔把頭轉向莫端公,我見莫老頭皺着眉頭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
“我看是**不離十啊!這人一定是知道黃玉琀蟬背後關於寶藏的傳言,然後拿着這塊玉石跑到雲南去了。可真是利令智昏,想那寶藏的話題雖然有傳言,卻也是一千年來沒有根據的傳說,尋的人豈止萬計!我想恐怕是這賀瞎子本人也說不清楚的。他就以爲有那麼的好事情,一個人就把寶尋着了?再說這泥腿子暴動,一層意思是要翻身,另一層意思是要享福,當年那些農民起義軍收集這些東西,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命,這上面啊一定是沾滿了孤魂夜鬼!這後世之人,沒有天大的福德,哪裏有本事吞得下去?”
一聽到盧荻是因爲黃玉琀蟬而死去的,我心裏真不是滋味。他這樣的人什麼都想佔有,死有餘辜,我並不覺得惋惜。盧荻的死,可以說不關我的事情,那是他自找的。但這件事情對於盧教授,對於程思泯我卻有那麼一絲的愧疚。伯仁雖非我殺,卻也因我而死!特別是對於程思泯,我更覺得難爲情。
“我要不要告訴泯泯實情呢?”想了半天,我還是覺得不要說的好,免得他覺得難堪。想清楚這點,我又回過神來,只聽得他們還在議論程思泯的舅舅。 “莫老弟說的對,這人最惱火的就是不自量力,想要貪天之功據爲己有!不但不夾緊尾巴做人,還要時刻的出去炫耀,真是禍福無門,唯人自招!”相老頭一說完,大家都跟着點頭,樊廚子突然的對我問道:
“石九啊,我剛纔看你的表情,這裏面穿白色衣服的女娃娃你是不是認識的?”
“嗯,認識,這個是我的同事,叫陳娟。剛纔見到她給阿黑的肉裏放東西后,阿黑吃了就死了。看來她是放了毒進去,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對我的狗下毒!”
“哈哈,這個恐怕她是不能回答你的了,你沒有看出來她元氣已滅,頭頂一團的黑氣,看樣子是死去一段時間了,哎,可憐啊!死了都不安省,還要被別人拿來做傀儡。”樊廚子嘆了一口氣說道。
“什麼,死了?”我瞪着眼睛張大嘴問道。
“對啊,你沒有發覺她與正常的人不一樣嗎?我見她上下班的樣子,都是別人在借屍還魂,她那架肉體,早不受自己控制的了!不相信你問你三叔。”樊廚子邊說邊對三叔嚕了嚕嘴,於是我回頭去看着三叔,希望能在他那裏得到答案。
三叔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這當中,你樊叔叔最是眼尖的人,他說的話怎麼會有錯。這女娃娃的確是死了,她也是別人害你的工具。”
“怎麼可能呢!前幾天我從那邊回來的時候還見過她的,她還是照樣的在上下班啊!怎麼可能就死了的呢?”聽了他這話,我有些激動,不敢相信事實。
三叔笑着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一個人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想着問題,儘管想不透徹,想通一點點也好啊!“是啊,怪不得陳娟這一段時間很奇怪,老是陰着一張臉,有次我無意挨着她的手臂,冰冷的嚇人……”我越想越害怕,感覺心臟跳動的厲害。三叔他們在旁邊細談,等我回過神來,我只聽得三叔說道:
“這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所作所爲很明顯,不過是採集別人的陽氣來補給自己的下三爛勾當罷了!但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我卻是不明白的,不知道各位有什麼發現沒有?”
“對方的來頭確實讓人看不出來,但法術起碼是不低的!別說田神婆一下子就這樣載在她們手裏,你看就憑那黑衣人的隱化和遁跡功夫也能夠看得出來。我現在就疑惑啊,她採集九兒的陽氣到底是自己用呢還是另做它用?這個我就不明白了!”相老頭緩緩的說道。
“我也是覺得奇怪啊,你說她要是自己用,幹嗎不自己吸收到體內就好了,又省事。她每次都是把氣採集到瓷瓶裏面,然後帶走,可見十有**不是給自己用的。”樊廚子一說完大家變點頭表示認同。
“管他什麼來頭,她有厭勝法,我們就沒有反厭勝的招數了嗎?石九有樊大姐的‘五毒肚兜’護體,我們再做幾道反厭勝的符咒出來,什麼事情也都解決了。”賴端公難得發言,發言就是直奔主題。
“這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關鍵是對方的來路,我們現在還是一點的也不清楚!再說要是尋常的邪物作怪,田神婆也不可能毫無反抗的就載了,再說還有石老哥的地祚坤泰大法壇爲九兒護體呢!由此可見這對方的手段也是不簡單的,我們還是要小心提防纔是。然而事情到這樣的地步,當前也只有按賴侄子的話來辦了,能立馬解決那自然是好,倘若解決不了就當是打草驚蛇,想要打蛇,總得讓它現身才行!”相木匠一說完,其他的人也點頭稱是。這個老頭兒,平日裏愛開玩笑,但做起事情來卻是個老成謀事的人。
“我看就這樣,我們今晚就禱告天地,乞求三清四御各路神仙來庇佑九兒,先做一道反厭勝符來讓九兒服下,我認爲事情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複雜,或許就是些一般的鬼怪前來滋擾罷了。”樊廚子細聲的說道。
“唉,但願如此,要不然倘若是有個什麼散失,我怎麼給我那石伯父交代!現在也只得麻煩你們了。”三叔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看魯三這人說的,難道我們就是外人?九兒的事情,你的事情,我們幾個就當是自己的事情,絕對沒有半點馬虎。”莫端公說道。
三叔見他這樣的說到,非常激動,說:“我沒有這樣的意思,九兒從小到大,哪裏不是時常討饒到你們幾位長輩,我只是覺得十分的過意不去,九兒現在是年輕不懂事,等有機會了我魯三一定好好的報答各位!今兒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再客氣什麼了,現在就想相煩哪位高功爲九兒起一道大符,來消除這可恨的厭勝黑咒。”
“我看各位如果看得起,老漢我就毛遂自薦了!我來起這道符,但需要各位施咒幫襯。”莫端公擡起身子說道。
他一說完,大家都表示附議,說莫端公的上清道法學的最多,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三叔一聽這樣的話,立馬的就站了起來,作揖表示感謝,又讓我起來行大禮答謝。我起身還沒有跪拜下去,就被莫端公和賴端公拉了起來。商量完畢,三叔用一張黃紙寫好我的生辰八字,然後請莫端公上前起符。大家一同肅立在桌子周圍,只見莫端公用右手中指沾上調製好的硃砂,奮力的在一張大的黃紙上畫動起來,其他的四人則異口同聲的念道:
“南海岸上一皮草,晝夜長青永不老,王母蟠桃來解退,百般邪法都解了。一解黃衣端公,二解南離法,三解百藝法,四解三師法,五解鐵匠法,六解華匠法,七解瓦匠法,八解石匠法,九解木匠法,十解割補法。天地解,年月解,日時解,奉請狐狸祖師,一切祖師百般解退……”
莫端公剛收指,他四人也跟着停止了唸咒。我見三叔把我的生辰八字遞給莫端公,他接過手來後將兩張紙合併在一起,然後走到土室內太上老君的畫像前,微微動着嘴脣嘰裏咕嚕起來。我知道他這是在進行微咒,只見他說完後突然的把紙拿到蠟燭上點燃。
這個時候不知道賴端公何時準備了一碗清水端了過來,莫端公等紙燃的快結束的時候立馬的把它浸泡到碗裏,水中立刻發出吱吱的聲音。火一熄滅他喊我上前,把碗遞給我讓我喝下。我本來覺得噁心,但一看到大家都在注視着我,只好接過來一口喝下。等我悉數的吞到肚子裏後,我才發現喉嚨上面好象都粘了菸灰,嘴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乾嘔想發吐。但一見到三叔的眼神,我終歸還是忍着了。
一喝下去,大家都露出笑顏來,爭相的上來拍我的肩膀,說着“好啦,好啦!以後百事大吉”的話。一看時間,實在是太晚,已經凌晨三點過了,我們不知不覺的忙了四個多小時。三叔說着感謝話,大家又個個的上了土室,恢復好石板和牀位,我們便開門走出了院子。
三叔或許是見時間太晚,田埂的路又不好行走,於是再三要求大家去他家休息。樊廚子本來說家離這裏很近,還是回去算了,但在三叔的一再堅持下還是和我們一同往三叔的家走去。
深夜很寂靜,甚至連蟲子或許都已進入了夢鄉,田野裏沒有多少的聲音發出。我們一行人也走的很快,剛一到院子,老太太就起來給我們開門。我們都勸她快去歇息,她老人家不聽,忙繫了圍裙給我們弄荷包蛋當夜宵。吃完後我感覺快睜不開眼睛了,大家也很累,便都上牀睡覺去了。三嬸和妹妹們都進城去了,有的是牀位,於是我和三叔睡了一間房,剩下的人睡了其他的房間。 早上起來的時候,房內就我一人,一看手錶,已經快到晌午。三叔臥室的角落裏堆滿了書和報紙,看來這個人還真是不願意落伍,時刻關注着外面的世界。
我穿好衣服,下樓見到老太太在院子裏面餵雞,她見我起來,連忙去廚房端飯菜,又說三叔和相木匠他們才走了一會兒,臨村的趙矮子來喊的他們,可能要下午纔會回來。那趙矮子今年六十開外,是個貨郎,以前常常挑些糖食果餅下鄉來賣。我祖父和他比較熟,想來三叔也是認識的。
昨晚做法事的那隻可憐的雞被老太太弄成了芋兒燒雞,雞肉清香燒得很爛,芋頭也鬆軟。老太太給我盛來一大碗米飯,然後坐在我旁邊陪我閒聊,讓我多吃點雞肉。說什麼一大早就起來燒雞,用去了幾大截青槓木,又說三叔他們早上起來吃了一盆纔出門的……我聽老太太盡情的嘮叨,偶爾接過一兩句話,又時不時的夾上一塊雞肉遞到她嘴裏。以前聽祖父說,他的這個妹子從小就乖巧懂事,最是討父母喜歡。我想她這樣的人,情商高,懂得如何照顧別人的感受,任何人都會喜歡的。
女人天生的藏不住話,特別是上了年齡的老女人,說起事來往往是沒心沒肺的一咕嚕倒完。但這位老太太卻不同,儘管有點羅嗦,卻是知道那些該說哪些不該說的。你看她成天和我說這說那的,但對於昨晚做法這樣的事情,卻從來不和我談及到。飯還沒有吃完,我突然的想起了一件昨天晚上聽說的事情,連忙把碗內的飯菜刨完。
老太太起身收拾碗筷,我掏出手機就往院壩子外走去,鄉下的屋內,手機的信號往往很差,有時候甚至沒有。我撥通程思泯的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正準備掛斷的時候,那頭才“喂”了一聲,就在他這一聲應答之後,我又聽到電話那頭有哭泣的聲音,而且伴隨着哀樂。我心頭一緊,連忙問怎麼回事。
“你還不知道吧!陳娟死了。”
“什麼,什麼時候?”我感覺自己回不過氣來,連忙問道。
“昨天都還在上班,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十點過也沒有見她來上班,我們打電話過去問,她父親哭着說她死了……大家都嚇了一大跳,昨天都好好的個人,今天怎麼就死了呢?於是吳總安排公司幾個同事趕了過去,一到了聽她父親說後才知道了個大概。說什麼昨天晚上見她很晚纔回來,回來後便一言不發的去洗澡,然後就睡覺去了。今天早上八點過了都還不起牀,喊又喊不答應,家人急了,連忙踹開門進去。她平躺在牀上,已經沒了呼吸。家人慌了神,連忙打了救護電話,救護車一來,人家醫生一檢查,說人都僵硬了,還搶救什麼!沒有必要送去醫院……”
程王子還沒有說完,我便打斷了話:“那醫生有沒有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呢?”
“醫生沒有說,後來警察和法醫來了,檢查完畢後,我聽他們在給陳娟的家人說什麼可能是身體虛勞,喘促瘁死……”
接完程思泯的電話,我一屁股坐在院子的石頭梯子上,感覺身子很軟,如同虛脫一般。“三叔他們說過她早就死去了,然而怎麼卻一直還活着的,那這段時間的她到底又是什麼呢?人?鬼?”想到這裏,我打了一個寒戰。“爲什麼又偏偏昨天晚上我一知道,她今天就宣佈死亡!難道真是巧合?”
微風吹來,五月的天氣居然感覺到一絲的寒意。我驚恐的看着四周,院子裏除了一羣鴨子在吞食着爛菜葉子,並沒有其它的東西。太陽剛纔明明還在頭頂上掛着,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隱藏到雲朵裏面去了。等我的思緒慢慢平靜下來之後,我開始回憶着那個如今已經死去的女人。
過去彷彿很熟悉的事,如今卻覺得模糊,甚至於她的長相,都開始回憶不起!我只記得她個子不高,有些胖,臉上有不少明顯的雀斑。我們認識將近四年的,我知道她一直在暗戀着我,從進公司到離開公司的時候,她明明知道我有婷婷,卻還是沒有退縮。
儘管她這些年裏很照顧關心我,但我對她,確實是一點的感覺也沒有。感情這東西,有時候實在是叫人無法的培植和勉強!有的人一見就傾心,有的人就算相處百年也是形同路人。我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一直在躲避她,有時候還刻意的拿她和別人開玩笑,希望解除那種尷尬。
今天她死了,我除了恐懼之外,內心深處,還是覺得很愧疚。人這一生,實在是短暫得可憐,就算了活到八十歲,恐怕也有很多的遺憾。倘若是不幸夭折,那更是何等淒涼悲憷的事情。如果我們辜負了一個夭折的人,那便是沒有天理,是莫大的罪過。面對一個死人,我們再怎麼的懺悔終歸都是晚了,想去努力的爲她做點什麼呢?一切都是徒勞,我們不過是想爲自己的解脫找點藉口罷了!
天黑了的時候三叔才從外面回來,風塵僕僕的樣子象是趕了不少的路。說他已經吃過晚飯了,只是渴的厲害。一聽這話,我連忙起身去水缸裏勺了一瓢水端給他,只見他咕嚕嚕的一口氣喝了下去,嘴角上沾了不少的水珠兒。鄉下人都喜歡直接喝井裏的水,覺得香甜,這水不似城裏的管道水,絕對沒有污染。有的老井,那水清涼爽口的味道,不比商場裏銷售的礦泉水遜色。 老太太聽他說吃過飯纔回來的,抱怨着下面條去了。因爲等他,我們一直還沒有生火。我問三叔今天去什麼地方了,三叔神祕的告訴我,說今天一大早臨村的趙矮子就來了,這人本是去找相木匠的,相家人說他在這裏於是就直接過來了。
那趙矮子明裏做的貨郎的生意,實則也是個火居道士,會些法術,兼職的端公。他和相木匠關係如同兄弟,很是親密。他來見到大家都在,高興得很,說有大事情商量,正好免得一一去請了。
說後原來才知道他前幾天在山那邊山匯口村賣東西的時候,聽到當地的村民說了一件稀罕事情,說山匯口的山樑子灣裏,發現有一座新墳每天子時都要噴綠火。大家聽後都覺得奇怪,都猜想是那磷火,這樣的情況在新墳裏是很常見的。但哪裏知道卻不是人們想象的這樣,這墳塋一連噴了大半個月的綠火都不停歇。
於是半夜的時候,村裏幾個膽大的年輕人摸上山去看,剛上去看了一會就鬼哭狼嚎的跑了下來,說不是什麼磷火,見到一個女人在那裏抽大煙……
這趙矮子是個方士,對這些話題自然的敏感。當時聽說後便去問那幾個年輕人,問了半天結果什麼頭緒也沒有問出來。一個說沒有見到,看到前面的人轉身跑了他也跑了。一個說看到個女人坐在墳頭上抽大煙,綠火芯子直冒騰。另一個卻說不是女人,是一頭狼,眼珠子冒綠光,要吃人……
無風不起浪,這趙矮子覺得這事有蹊蹺,於是在山匯村找了個熟人,在他家住下了。天黑的時候他便偷偷的摸上山去,守到大半夜的時候,見那座墳塋背上的土突然分開了,那棺材嘎嘣嘎嘣直響,然後一個長頭髮的女人慢慢爬了出來,坐在墳頭上吐綠火……看到這裏,這趙矮子才明白,這哪裏是什麼女人在抽大煙啊,這明明就是草狗大王在煉氣!
他見到這樣的情景後,在草叢裏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就這樣一隻窩着,熬到天微明雞叫後才走下山去。說一路上腿直哆嗦,閃的厲害。趙矮子回到家後便連忙去找相木匠,看看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草狗大王的故事在我們家鄉的地方比較盛行,我也聽說過不少,爲什麼叫草狗大王呢?誰也說不清楚。屍體爲什麼要變成草狗大王呢?也沒有人能弄明白。
大概的意思是說有的未成年女子死後,不小心葬到了“陰脈”上去了,結果發生了屍變。這亡人經過七七四十九天修煉後就要成屍精——草狗大王,這草狗大王只要一蛻變成功後立馬就要殺死自己的父母。吸完雙親的陽氣後,便會逃到深山去躲起來,原因是防止道士捉拿它。然後,它便會伺機吞噬進山的人。
等到吸滿一百個人的陽氣後它便完全修煉成功,到那時侯,這妖孽爲所欲爲,成爲了一方的禍害,就算是法術高超的道士也很難收伏它了。我們這些小孩子,在所有鬼裏面,最害怕的就是草狗大王了,只因爲它兇殘,你看它連自己的父母都要傷害,何況於陌生人了。
三叔說他們今天一早就去山匯口村了,他、相木匠、莫端公師徒、還有樊廚子,他們在趙矮子的帶領下一同趕了過去。一到場地一看,那墳堆在一個大山灣裏面,前後都是懸崖絕壁,旁邊是一股溪流。 婚成勿擾 三叔又用羅盤一靠,果然是在“陰脈”上面,而且還在兩陰交匯的地方。又問了附近的人家,打聽到這是一戶丁姓人家的女兒,兩個月前死去的。原本不過是感冒罷了,那曉得沒兩天就嚴重了,才十五歲孩子,花骨朵一樣就死了。
回到相木匠家裏後,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對策,那趙矮子又說起了他看到的詳情,分析後大夥一致認定這是典型的屍變,而且推斷出這屍精可能已經修煉到後期了,再不出手阻止的話恐怕就晚了。後來大家一同約好,各自立即回去準備法器,後天晚上一同去除鬼。
昨天晚上一晚都沒有睡好,我的右手背癢得厲害,早上起來一看,原來是手背上那三個黑疤在發癢,皮都被抓破了,留下幾條紅紅的指甲印子。這黑疤就是被阿黑咬了後遺留下來的,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的癢了起來。
早上吃過飯,我見三叔在準備桃枝和柳條,知道是在爲除鬼做準備,於是跑過去給他幫忙,我見他心情好,便說什麼我一個人在家悶的慌,想他也帶我出去走走。還沒有說完,三叔就笑了起來,我的意思他明白,我是要他帶我去看他們捉鬼。
三叔先是不答應,說捉鬼可不是鬧着玩的,害怕我出點什麼事情,不好給我父母交差。但後來這是經不起我軟磨,終於還是答應了,但也說了,不准我上山去,只准在村子裏呆着。 老太太出門放牛去了,三叔準備着桃木符籙,見閒得無事,便給我講起草狗大王的事情來。說這草狗大王的形成,必須要三個條件:一是死者必須是沒有滿十八歲的女子,二是必須土葬,你火燒了都成灰了還成什麼精!三是必須葬在陰脈上。
所謂的“陰脈”,也不過是風水學裏面的行業話語,大概意思陰氣旺盛的地段。這中國古代的五行說,把天地萬物都要分個公母來,連路也要分個陰陽雌雄。陰路陰氣重,邪物多,活人碰到了要倒黴。
這三個條件必須是全佔,少了一條都不行。那草狗大王雖然可怕兇險,幸虧在世間卻是出現的極少,我長這麼大,也只是小的時候聽祖母講過。當然,她老人家的話帶有很濃郁的故事成分,並不能當真。如今聽到這樣活生生的事情,我好奇心已經是遠遠的超過了恐懼,總想要弄個明白。
“三叔以前見到過草狗大王沒有?”我問道。
“這東西一般人都只是聽說,或許一輩子都見不着的,我嘛活了四十多年,也只是見過兩次。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當時離我們這兒兩百里的巴忠縣有人發現了草狗大王,你祖父應邀前去除害,我跟着過去了。但當時並沒有親眼見到他們做法的過程,也沒有見到那草狗大王的模樣。最後一次是在一年前才見到的,那時相老叔在西六河除去了一個草狗大王后,我同樊廚子一同去看過。”
“親眼見過,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覺得不可思議,連忙問道。
“當時我們去見到的時候,相老叔已經做法把它釘在棺材裏面了。外型和尋常的女子沒有什麼區別,頭蓋骨頭已經被相老叔劈破,白花花的腦花都裸露了出來。臉色綠得厲害,嘴角的兩邊微微冒出了獠牙,手腳指甲很長,身體不斷的散發出惡臭味道來。我們幾人編制了一個大的柳條籠子,把它裝在裏面後,然後擡到荒壩裏去燒掉了。”三叔說道。
我知道這西六河是巴河一個小的分支,從石門村到了巴河後坐船往下走,兩個時辰就能到西六鄉,環繞鄉場的一條河就叫西六河。那裏是個土族人居住的地方,產甘蔗,本地有很多的糖廠,每年臘月的時候,一捆捆粗壯的羅漢甘蔗便從那裏船運到各地去。
“相爺爺是怎麼在西六河發現的呢?”我又問道。
“當時聽相木匠說,他在西六鄉給一戶人家做木工活,這戶人家靠打漁爲生,每年都要請木匠去修繕船隻,補洞打油什麼的。一天早上,天還是暗黑暗黑的,船家的老婆女兒趕早去場鎮賣魚,哪知出門不到半個小時二人就全身溼淋淋的跑了回來。
兩母女直哆嗦,嚇得話都說不出來,等換了乾衣服又喝了一大碗姜水後才說出話來。說她母女二人划着船去趕集,剛劃到一片蘆葦叢的時候,突然的聽到岸上有人影,這女兒覺得奇怪,便拿手電筒去照射。只見岸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一個女人,正在瞪着她們,眼珠子發出綠光……
那女人見到母女二人用電筒只管照射她,於是惱了,低鳴了一聲便騰空而起,如同老虎一樣撲了過來,把個她二人嚇得雙雙滾下船去!幸虧這打漁人家的女子水性是非常了得的,二人驚恐萬分的游到河對面,棄船便開始逃跑。”
“幸虧這兩母女逃脫了,要不然恐怕後果不堪設想!”聽到這裏,我爲這一對母女捏了一把汗。
“那怪物把二人嚇到河裏後就作罷了,並沒有追趕上去,才使得這母女二人有機會逃脫性命。當母女二人戰戰兢兢的把事情說了個大概,那家的男人想不通原由,就帶了幾個人去看現場,相木匠也跟他們一同去了。來到出事的地方,船倒是被衝到蘆葦叢裏去了,但並沒有見到什麼眼睛發綠光的女子。大家都說有可能是母女二人天黑看花了眼,自己嚇唬自己。
別人這樣說,相老頭卻不已爲然,他想到一個人看花了眼有可能,但兩個人同時都看花了眼卻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一到現場,就感覺到那裏陰氣很盛,所以認定這事情必然有蹊蹺存在。
於是自己便在周圍轉悠起來,不出所料,果然在離河邊三四十來步的地方發現了一座新墳,一股股陰氣從裏面直冒出來……他不動聲色的查看周遍的地形,發現這墳葬在了‘陰脈’上面,於是把前前後後的事情聯繫上來一想後,心頭一緊,猜想到這裏可能是發生了屍變,要跑出一個草狗大王來。
半夜的時候,相木匠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想到如果不盡早除去禍害,恐怕日久等它成形後就麻煩了。於是相木匠一個人提了一把斧頭,偷偷的往河邊走去。來到事發地後,他偷偷的躲在一處蘆葦裏,仔細的監視着墳塋的一切。
守到半夜子時的時候,果然見到那墳裏爬出一個女人來,走到河邊的大石頭上行吐納之術。相木匠見確實是草狗大王,想到自己人單力薄,便起身準備回去約些巫師法師一同前來。正弓身準備回走的時候,哪裏想到腳下一滑,撲通的一聲摔了個筋斗,等到驚慌失措爬起來的時候,面前已經多了一個長髮綠眼的女屍……”
我聽到這裏,也跟着嚇出一身冷汗來。
只聽到三叔繼續說道:“要是我們,或許已經嚇了個半死!虧得這相老叔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今天逃是逃不掉的,只有硬着皮頭和它拼了。於是腳踏禹步,口吐真言,右手橫斧在胸。這屍鬼竟然絲毫不懼,揮動着凌厲的指甲撲了上來。相木匠一斧當頭劈了下去,只聽咔嚓一聲劈了個正着,斧頭陷到女鬼的天靈蓋上去了,拔不出來。
哪知這一斧頭並沒有制伏它,只見它照樣的張牙舞爪,一下子掐着了相木匠的脖子。 假婚真愛:錯嫁老婆很迷人 相木匠一驚連忙鬆手拈了個手訣,當空揮手畫了個‘定身符’將草狗大王定住。然後咬破舌尖,將一口舌血噴到屍鬼身上,這下才將它基本收服。於是他撥下斧頭,將屍體拖到墳前,又咬破中指,用指血在棺材上畫了幾道符咒,然後將它放入棺材,蓋好棺板封好土後便起身往家裏趕去。
一回來就招呼我們前去,我們見他脖子上全是抓壞了的血映條子,大夥都問起了情況,還沒有等他說完我們都驚恐不已了!我們怕事情有變故,於是當晚就一同趕到西六河,把墳土撥開後將那定身的屍鬼裝在準備好的柳籠子裏。這柳條籠子俗趁稱‘百鬼罩’,是關押鬼怪的上等法器。我們幾人連夜將它擡到人煙稀罕的河灘背角處,淋上兩斤煤油燒得個一乾二淨的。”
“沒想到相爺爺這麼厲害!他一個人就把草狗大王給制伏了。”我瞪着眼睛聽三叔說完,感覺心頭髮憷,頭皮發麻。
“這草狗大王乃是冥界十大厲鬼之首,兇狠異常,不是尋常的鬼怪可以比的!相老叔修煉了五十來年《小木經》,又潛心習練了多年的上清道法,你當他這五十多年的修爲是枉然的啊!一來是他法術高超,二來也虧得這屍怪還是幼鬼,要是成年的草狗大王,這樣緊急的情況下,能保命恐怕就是大不容易的了,哪裏還能抓住它!”三叔感嘆的說道。 我們老家的地方,《小木經》的故事恐怕是婦孺皆知的。但我們聽到的,大多是些隻言片語,並不能說個透徹。只知道這是一本天書,裏面記載了很多神祕的法術,學到的人能騰雲駕霧、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但凡事有利也有弊端,我們那裏就流傳着這樣一句話:“學了《小木經》,斷子又絕孫!”可想這本書也是有麻煩之處的。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世人一來是學不到,二來是不敢學。所以笑談的多,真正想去得到的、能得到的恐怕也沒有幾人了。
“三叔見過《小木經》嗎,到底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呢?”聽他說起,我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想到裏面還有很多的東西搞不明白,於是問道。
“索性今天沒多少事情,我就給你好好的說說,免得以後出去亂吹牛!哈哈……但有的事情,你聽到爲止,切不可出去亂傳言。”三叔準備完他的東西,便同我回到屋內,一邊看着電視一邊閒談。
“這《小木經》又稱之爲《魯班書》,它可以說是中國古代一本奇異之書。據傳爲魯班所作,上冊是記載的建造之術,下冊是整人的法術和解法,還有一些醫療法術夾雜在裏面。但除了醫療用法術外,其他法術都沒有寫明明確的練習方法,而只有咒語和符。能學得到的,一是跟老師學了一點,二是某天裏突然得到了神人的指導。據說學了《魯班書》要‘缺一門’,不是無後,就是殘廢,或者親人遭殃。所以凡是懂得《小木經》太多的人,必定要斷子絕孫,殘體廢肢!”
“啊,可真是怪異的方術!”我插了一句話。
三叔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爲什麼呢?我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只是聽到一個傳說,說當年魯班祖師爺,剛剛新婚不久就被徵召到國都幹活。因爲特別想念新婚妻子,祖師爺就做了一隻木鳶,人只要騎上去念幾句咒語,木鳶就能載着他飛回千里之外的家裏,與妻子相聚。
他的妻子對此特別好奇,有一次,趁祖師爺回家後,偷偷地騎上木鳶,依樣畫葫蘆地念完那幾句咒語,木鳶便飛上了天空,自由自在地翱翔,一向深居閨閣之內的祖師孃好不愜意。然而,好景不長,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那時祖師孃已經懷有身孕了,正在空中飛翔時,突然分娩,污血流出。然而木鳶原本是祖師爺使用祕法制成的,一受到污血玷污,法力頓時消失。於是這祖師孃一下子從半空中掉了下來,摔死了,連同她肚裏的孩子……所以,後悔不迭的魯班祖師爺要詛咒天下所有學它的人!學到它的人都要斷子絕孫。”
“原來是這樣,這樣的的法術,學了有害無益啊!”我搖頭說道。
三叔笑着說道:“有大害卻也有大利,剛纔說了,這本書分爲上下兩卷。上卷不過是魯班先師的老本行,什麼源流、喜開財門、開門尺碼、門光星吉凶定局、五架屋式圖、五架後拖兩樑、正七架格式、立造架碼法、石匠要令等等建造數術。下卷講的全是符咒法術,什麼前傳後教、掩煞掩犯、與人退犯、祖師傳訓示、九龍化骨水、上樑驅邪、打竈治偷油婆符、安胎保胎符、止血法、石匠掃圈救治豬瘟、合壽棺退煞、合壽棺整人、修房安牆角下石伐墨法、開光點象、奪取生魂法、解奪取生魂法、火神滅熄法、解火神滅熄法、六畜千斤閘、解六畜千斤閘、木偶人鎮法、解木偶人鎮法、五鬼進宅法、解五鬼進宅法、鐵圍城法……個個都是超乎尋常的法門!”
這樣天方夜談的東西,還沒有聽三叔說完,我頭都大了,於是說道:“這樣厲害的法術,學到的人豈不是爲所欲爲了。”
“哪裏有這麼簡單的事情,要完整學會一則法術,恐怕要幾年的工夫,天資高的起碼也要個一年半載的。你看你相爺爺那麼大歲數了,人也不傻,一本《小木經》,他恐怕最多學了三分之一。莫端公和樊廚子,一個學《符咒妙法》,一個學《大藏祕要》,學了這麼多年恐怕也是難得學到個什麼!
你以爲掌握了口訣,會背誦能畫符就行了啊?可不是這樣的呢!會畫會念很簡單,關鍵是你畫出來的符,念出來的咒語要靈驗才行。還有對於這符咒的種類來說,黑咒比白咒就更加難學,有的黑咒,某些人學一輩子恐怕都學不會。而且這書出現的形式也獨特,文字記載不了,學的人都是師傅言傳身教,或者是神人的天授。師傅在教授徒弟的時候,還要先問問神靈的意思,神靈說你不能教你還不能違背,亂傳授或者是傳授多了都是要受到懲罰的。
所謂的天授,就是某一天裏突然一本書飛到你面前來,然後你拿過來趕緊觀閱強記。天書來幾次,能記多少這個都是緣分,強求不得的。而且窺視這天書的時候,你看到了一定程度就要閉上眼睛,因爲這本書裏並不是每頁都是寫的符咒,其中的篇頁就夾雜着惡毒的詛咒!寫着‘看了《小木經》,斷子又絕孫’這樣的話,如果你看到了這樣的言語,遭到詛咒,必然會倒大黴。所以不能貪心,見好就收。這就比如這吃江豚,好吃是好吃,但不能全部吃,因爲這個東西有的地方有毒,吃了要壞事。尋常的巫師道士,不過也就學了點零碎罷了,哈哈……不是他們不想學,這一來是不好學,二來是學不會,三是不敢學。”
正說着的時候,聽到老太太在院子裏喊三叔,我們出去一看,天已經暗了,原來是院子的雞三叔沒有關好,跑到外面吃了很多剛栽種的萵筍苗。老太太心疼起來,埋怨了三叔幾句。
正吃晚飯的時候,母親打來電話,問我住的習慣不,問我的病情。問完後她又在跟三叔說什麼,說了又跟老太太說。母親說完後三嬸在那頭又開始交代起三叔來,嘮嘮叨叨的說了半天,聽她的口氣,這次到城裏去恐怕要耍段時間纔回來。反正是農閒的時候,秧子已經下地,還要長一段時間纔會種到田裏去。她自然沒有顧忌,要在城裏多逛逛街,看看熱鬧。 鄉村的空氣總是這樣乾淨,清晨更是如此,泥土的芬芳刺激着每根鼻神經,如同抽大煙一樣讓人飄飄欲飛。昨天晚上半夜的時候我醒過一次,還記得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得到了一本《小木經》。想學卻又不敢,正猶豫的時候突然聽到婷婷在叫我,回頭一看卻並沒有見到任何人……
我知道我和她,已經是有緣無分,然而還是忘不掉她,就如同刻在心底,揮之不去。半夜醒來的時候感覺手背癢的厲害,開燈一看,竟然抓出血來,早上起來還發現在流黃水。我給姑婆說了,她老人家找來一塊灰色的東西按在我的傷口上,我知道這是馬勃,一種野生真菌。那馬勃是消炎止血的良藥,功效一點也不亞於雲南的白藥。
三叔和老姑婆吃完早飯就下地去了,我百無聊奈的在家看電視,看了一會又翻了翻三叔昨天買回來的報紙。突然的想到了程王子,想給他大個電話,按了兩個號碼終歸還是忍住了。想到別人現在或許正在忙碌,還是不要打擾的好,其實我內心更深層次的意思是怕他對我的情況問東問西,自己不好回答。
過了十二點老太太纔回來做飯,說三叔下午要出去,趁現在多做點活,所以還要忙一會纔回來。我幫着老太太做午飯,陪她說話。飯還沒有做好,院子裏就傳來三叔的腳步聲音。吃飯的時候,三叔給老太太說鄰村有點法事要去做,要出去兩天,又說把我也帶去耍耍,在家也是悶着。老太太只說了讓我注意身體就是,並沒有阻攔,我聽了自然高興。我看三叔並沒有給老太太說起草狗大王的事情,想來是怕她老人家擔憂。
吃完飯我們就收拾東西出門,我跟着他往村頭相木匠家走去。一路上見到麥子綠油油的瘋長,油菜花基本已經謝去,一排排小小的豆角密密麻麻的擠在杆上。
轉過一個土坡,見到三間青磚瓦房修建在一口大魚塘邊上,門口一叢慈竹稀疏的立在那裏,一看就知道才移載過來不久。三叔說這就是相木匠的家,以前的老房子撤了,這瓦房才修了沒幾年。又說他兒子前幾年挖了口池塘養魚賣,掙了不少的錢。
我們還在池塘的對面,一條大花狗從屋內跳了出來,大聲的吼叫。只見相木匠和一個矮個子老頭各自端着一個土壩碗走了出來,相木匠呵斥着狗,這狗也聽話,聽主人的意思這來客是熟人,也就停止了吼叫。
我知道那個矮子就是貨郎趙矮子,小的時候見到過他。我喊完相爺爺後又和他打着招呼,聽到三叔在和他們說什麼我在家悶的慌,要出來走走,於是就帶我出來了的話。他二位聽了後一個勁的說好,說什麼年輕人就是要多出去走走,這樣才能長見識。三叔在問相老頭的家人去什麼地方了,這老頭說他兒子媳婦剛纔送魚去鎮上的館子了,要送完魚纔回來。我知道他老伴早死了,就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有一個孫子,如今在外省念大學,前年回家的時候在縣城的火車站我還碰到過。
進門剛坐了一會,大花狗又在屋外叫了起來,我們出門一看,原來是莫端公和賴端公來了。相木匠招呼他們坐下,又說樊廚子昨天打來電話,說山匯口有人嫁女,請了他過去做廚,所以他晚上就直接去羅江鎮找我們匯合。相木匠說完後又拿出捲菸讓大家抽,見我不抽菸,於是端出一大碗花生讓我吃。等他們一吃完飯,就坐了過來和大家商量晚上捉鬼的事情。
“剛纔趙老弟還在給我說,這個東西恐怕已經接近成年,兇狠異常,沒有那麼容易就範的。所以大家務必要小心應對,千萬大意不得,每個人的護身令牌一定要佩帶上。”相木匠一說完,大家都點頭表示認同。
莫端公說道:“我們把法尺都帶上了,這幾年也難得用上多少次,上面都長鏽了。”
“是呀,我也把鐵如意掛在腰間了,以防萬一。”三叔跟着說道。他所說的鐵如意我以前就看到過,不過是筷子般長短一件鐵疙瘩罷了。
“小心點的好,大家可不能麻痹大意,十年前八臺山的木道爺可就是個好例子啊!想那木道爺的本事恐怕還是比你我高明吧,結果呢?哎……”趙矮子搖了搖頭後嘆了一口氣。我前幾天聽三叔說過,這木道爺已經死去多年了,他以前給我做過法事,還是我的恩人。我只知道他已經死了,但並不知道怎麼死的,現在趙矮子說這樣的話,聽口氣,恐怕他的死有些蹊蹺。
“小心使得萬年船嘛!我這次是把桃木劍都帶上了,大家還是小心點好。西六河的事情現在每次想來都有些後怕啊!幸虧當時沒有犯糊塗,要不是恐怕連我這條老命都搭上了。”相木匠說完後吸了兩口煙,又繼續說道:“大家該準備的符咒都準備妥當了吧?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覺得今晚去了後先把三色令旗插好,然後把畫好‘定根咒’的桃木樁打到墳頭上,做完法後再掘土刨屍。反正一起見機行事,千萬不能盲目亂動。”
“哎呀,反正我們一切都聽你老人家安排就是了,這些我們都曉得。”樊廚子笑着說道。
半下午的時候,我們便出了門,很快就來到村口,下了二十來分鐘的石梯子,我們又坐了船過到河對面去。三匯口村離石門村三十多里路程,不是很遠,但山路崎嶇,不好趕車,只能步行。靠腳板去丈量,所以也是費時間的。這些年我很少走這樣的山路,覺得腿有些發軟,但有這羣老少爺們一路上說說笑笑,也不覺得很累。
我和三叔走在最後面,我問及起他木道爺的事情,三叔說那木道爺法術高強,一生除邪無數,很受道上人士的尊崇。十多年前,他老人家聽別人說山下的村子有厲鬼做亂,於是下山去捉鬼,哪知道也不知怎麼了,過了幾天人們在八臺山山腳的沙坑裏發現了他的屍體。全身發綠,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嘴巴鼻孔裏面全是沙子!後來幾個道上的朋友分析,他一定是大意了,放鬆了警惕,被厲鬼給害了。聽完後,我頭皮發麻,內心有些恐慌。 走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我們終於來到三匯口村腳下的羅江鎮,這裏離三匯口村已不遠,爬半座山就可以到達。時間還早,我們總不能青天白日的就跑上去挖人家的墳,於是大家便決定找個地方先歇息等天黑再說。
所以面對屍體,死者爲大,就算做得有理,也還是有悖於常倫!這樣的事情,偷偷摸摸的行動最好。於是我們找了一家旅館,相木匠要去付房錢,結果被我搶着付了。吃飯的時候,我又把飯錢給了,大家都不樂意,喊我不要亂花錢,開玩笑的說這年頭錢不好掙,讓我留着娶媳婦。我想不管我怎麼樣的招待他們,也比不得他們這些年對我的情意。我知道雖然他們是領祖父和三叔的情,但自己起碼要表示點什麼才過意得去。
剛吃完飯,樊廚子就過來了,大呼小叫的和大家擺談,又拿給我兩根手腕粗的甘蔗,一個勁的喊我吃,說是問幫廚的那家主人要的,甜得跟糖似的。或許人老了熬不了夜,相木匠,趙矮子和莫端公三個老頭就提前上牀睡起覺來,好爲晚上的行動養精蓄銳。
三叔和賴端公嚷着要打牌,我和樊廚子本來不想打,但人手不夠,只得陪着他們打了起來。三個老頭剛一躺下呼嚕聲就響了起來,真是三副好嗓子,高低起伏的相互幫襯,把整個屋子弄得如同風箱一樣。他們在一頭打鼾,我們在一頭吵鬧着打牌,各自樂乎。
也不知這紙牌打了多久,我竟然有了睡意。這時候相木匠一翻身起來,說什麼時間不早了,大家該收拾東西了。三叔喊我好生在這裏睡覺,外面冷,一來怕感冒了,二來那地方也不是我該去的地方,所以就在這裏等他們回來再說給我聽。我心裏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也不好說非要跟去,只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出了門。
他們走了,我卻反而沒有睡意,翻來覆去的覺得很亢奮。好不容易眯着了,手背又癢的出奇,我開燈看了看手背,癢的地方還是被阿黑咬了的那幾個傷疤,現在又開始流淌着黃色的液體了,早上本來已經止住了,不知道怎麼又開始流淌起來。
“要不止住,恐怕早晚要潰膿。”我心裏想到。不知過了多久,開始迷迷糊糊起來。我們一行人在山上尋找草狗大王,人高的茅草老是擋住了視線,我們找到了一座墳,開始用鐵鏟削土,挖了好半天才挖開,裏面卻是空的,什麼也沒有。只聽得相木匠在說:“挖錯了,挖錯了!”我剛轉身,突然聽到後面有救喊聲,回頭一看,大吃了一驚,原來是三叔掉到我們挖的坑裏面去了!我連忙過去拉,哪知道自己也跟着掉了下去……
猛的醒來,才發覺是一場夢。一看錶,都半夜三點過了,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我理了理被子,翻身準備繼續睡覺。門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音,緊接着房間被打開了,闖進來一個人,他一進來馬上拉開了電燈,原來是賴端公。我一下子坐了起來,只見三叔揹着一個人也跟着走了進來,我有些吃驚,連忙跑過去幫忙。等到把來人放到牀上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人是樊廚子,他臉色蒼白,胸前一片血跡,在不停的**。我看到三叔和賴端公大汗淋漓的樣子非常吃驚,連忙問道:
“怎麼了,樊叔叔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出了點意外,你樊叔叔受了點傷,都怪我啊!要不然樊老弟也不會受傷。”三叔搖頭自責起來。
“怎麼怪三哥呢!我們都沒有預料……沒有預料到會是這個樣子的事情。不過就是點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樊廚子喘着大氣說道。
“是啊,這事也怪不得任何人,大家誰也沒有想到會有兩個邪物出來,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事情。”賴端公說完後,露出萬般疑惑的神態。
“其他的不忙說,等他們回來了再一同商量。這鎮上我認識一位醫生,我馬上去把他請來,給樊老弟包紮一下。”說完後三叔就起身出門,我也連忙跟了出去。剛出了旅館,我便問到原因,三叔邊走邊給我說了起來。
“我們幾人摸黑上山後,都快到入定的時候了,山裏吹着微風,老鴰呱呱的叫,當時我就有種不祥的感覺。趙老叔把我們帶到了那座墳塋後,大家便開始行動起來,貼紙符,打桃木樁,撒硃砂浸泡過的米……每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行事,生怕出點事情來。我第一次親自參與這樣的事情,更是心存恐懼。沒過多久我們便聽到墳堆裏傳來女人的嚎叫聲來,接着裏面又傳來咚咚敲打棺材的聲音。
透過電筒的光線,我們看到一股黑氣冒出墳頭來,直往上面竄,大家都有些驚慌,只見相老叔立馬上去揮動桃木劍,將黑氣砍散。不一會墳裏便沒有了聲響,於是我便和賴端公拿着鐵鍬上去挖土,很快就露出了棺材來。大家用榔頭拔去了釘棺鐵釘,然後掀翻棺蓋,只見一個青面女人躺在裏面,兩顆獠牙露在嘴角外,手腳還在抽動……大家戴上手套,忙着把定身符咒貼到她身上去,又用白布蒙面裹好手腳。我們幾個人合夥使力把她拉出棺材來,然後把她放到編織好的柳條籠子裏面,弄進去後,大夥這才鬆了一口起。”
三叔說到這裏便停頓了起來,我說道:“這樣不是就妥當了嗎?剛纔賴叔叔說後面還發生了意外,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