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中年人正在跟消防隊長商量,是該請求空警支援,還是該調來足夠的人手,帶着電鋸,將這片邪門的竹林給徹底廢了。
聽到司華悅的話,他扭頭看過來,衝司華悅強擠出一抹“首長笑”,“什麼事?”
“我懷疑這片竹林地下有磁場干擾,因爲我之前進去的時候,手機沒信號,連110都打不了,只能當手電筒用。”
司華悅本來還想說,她懷疑裏面被高人布了陣法,可看他們那一臉的“唯物主義”表情,便將到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曾往裏面丟過一個碗,我的狗進去後,給叼了出來。”
這個中年男人的腦子反應特別快,起先他只是一臉平淡地聽司華悅講述,聽到被叼出來的碗時,他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司華悅知道他已經會意了,便沒有必要繼續去提醒他們該怎麼做了。
待在這裏也沒她什麼事,肚子越來越餓,便找了個手機需要充電的藉口,跟帶她來的那個警察打聲招呼,向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裏有一個隱蔽的隔間,是在李自成的協助下,他們倆偷偷開闢出來的,這是爲了第二年夏天提前預備的。
隔間面積不大,僅夠一個人站着換衣服,跟商場裏的更衣室大小差不多,坐的話,得曲起雙膝。
打開更衣櫃,將裏面的四份宵夜都提了出來,趁沒人在,閃身躲進隔間,坐到裏面提前備好的木頭椅子上。
四份宵夜她一個人根本就吃不了,當時是想着她和李自成一人一份,笑天狼是個大逮,得兩人份才能管飽。
結果現在成了她一個人獨守空房,獨飲獨食。
吃飽喝足有些困,將剩下的兩份半隨手丟到地上,然後想在椅子裏眯一會兒。
迷迷瞪瞪地剛要睡,兜裏的手機振動了下,拿出一看,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現在屬於非常時期,別說是陌生的手機號,即便是陌生的座機號,也得接。
側耳傾聽了下,外面沒人,這才接通電話,小聲問:“喂,誰呀?”
“我是顧頤,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存起來。”然後就掛了。
嘿!你命令誰呢?還存起來,存你個大頭鬼呀!
睡意沒了,對着手機屏一邊吐槽,一邊將號碼備註上“大頭鬼”。
顧頤的這個電話,等於是向她報個平安,脫困了。
只是這人說話總是讓人喜歡不起來,跟誰欠了他幾百吊錢似的。
顧頤能知道她的電話號碼,司華悅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果然,在掛了電話沒一會兒,司華誠的電話打了進來。
“小悅,你在哪?”聲音很焦急,顯然他已經從顧頤那裏聽說了寺廟裏的事。
“在廟裏啊。”司華悅說。
“不是說光上白班嗎?怎麼大晚上的還在廟裏待着?”司華誠的聲音帶着一些責備。
“哦,跟人換了個班。”想起那個跟自己換班逃過這場中毒劫難的小孫,司華悅不禁爲他的狗屎運感到好笑和欣慰。
“你沒事吧?剛纔顧頤給我來了電話,把那邊的情況都跟我說了。他管我要你的電話號碼,我給他了。”
“哦,我知道,他剛給我來了個電話,我就知道是你把我的電話告訴他的。”司華悅倒沒有因爲她哥將自己的電話告訴顧頤而不開心。
經過上次單窶屯的事,她對顧頤的印象多少還是有些改觀。
因爲當時顧頤如果晚來一步,昏迷中的她或許就會被文化給虜進了地道。
事後顧頤把她和司華誠給狠狠地批了頓,認爲他們兄妹倆做事太魯莽,不考慮後果,也太輕忽了文化和初亮的實力。
司華悅一直覺得挺對不住顧頤的,因爲她,顧頤那次精心佈置好的行動失敗了。
因爲司華悅,顧頤也受了不輕的傷。
文化、袁石開、袁木雖然都相繼落網了,但最關鍵的人物初亮卻消失了。
而且與他一併消失的,還有幾處警方已經掌握的地道出入口。
現在每天魯佳佳依然會給司華悅彙報工作,但已經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了。
表面看起來,單窶屯因文化的落網,已經重歸平靜。
但司華悅清楚,這僅是表面。說不清爲什麼,她總覺得真正掌控單窶屯的人,並非是文化,也並非是初亮,而是另有其人。
這是一個運籌帷幄的高人,一直隱於黑暗之後,讓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看不清他下一步到底在醞釀着什麼大的動作或者計謀。
文化落網後,什麼也不招,但在警方問及司華悅中的毒時,他卻很意外地招供了,說那是他找一個熟人買的“啪啪藥”。
據他所知,這藥只具有催情的作用,事後警方也去他所說的那家情趣店調查了。
很顯然,在他買了那個藥回來以後,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在藥裏做了手腳。
而這個人似乎是算計好了司華悅會中招,也就是說,他的目標直指司華悅,他想讓司華悅生不如死。
當時司華悅跟司華誠商量好的計劃是,司華悅假裝負傷中招,讓文化他們趁亂將她帶入地下。
然後他們裏應外合,一舉將這些人拿下。
司華誠起初是極力反對的,但卻擰不過司華悅的堅持,而且他對自己的追蹤設備也很有自信,這才同意了司華悅的計劃。
但千算萬算,沒算到,文化並非是整件事的主謀,也並非是單窶屯的老大,而是一個傻乎乎的肉盾,給人當了十多年的幌子和替身。
初亮在離去前勸說文化無效後,便直接將那附近的地下出入口給封了。文化倉皇奔逃,這才絕望地發現自己成了一顆棄子。
袁石開和袁木被刑拘後,父女倆徹底反目成仇。
尤其袁石開在聽說自己的兒子死於袁木之手以後,更加瘋狂地攀咬,恨不能將所有罪過都加諸到袁木的身上。
這時,大夥才知道,原來,設計將劉笑語的房子騙到手,然後讓劉笑語接客,這一切都是袁木精心計劃的,袁石開僅是一個執行者。
攀咬中,也終於知道,那晚爬上司華誠的牀,也是袁木的主意,袁石開從旁協助。
巧合的是,袁木給司華誠下的藥,也是在那家情趣店買的。
等警察再去,那裏已經人去店空。
同時,另外一件讓大夥震驚到無以復加的事是,那晚,將酒醉的袁禾作踐了一晚,並拍下了不雅視頻的男人,也是袁木和袁石開精心安排的。
且不說袁木因妒生恨,心理變態和扭曲到設計自己的孿生姐妹。
所謂虎毒不食子,袁石開爲了錢,真真是喪盡天良,親手毀了自己女兒的一生,也毀了自己的前妻。
也該着他失去兒子,這樣的人就不配有後,當然了,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房子的產權在袁禾的名下,已經查證屬實並追回。
那個鳩佔鵲巢的叫毛玉鳳的短捲髮女人,是一個被袁石開收留的妓女。
同時也是一個身染艾滋的女人,袁石開也被傳染了,那個被袁木殺死的小男孩也是一個hiv攜帶者。
一切看似已經落下帷幕,只等法律來給予他們父女裁決。
可司華悅總覺得這裏面還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那就是爲什麼劉笑語當年極力反對袁禾和司華誠來往。
還有就是,司文俊和劉笑語到底是什麼關係?達到了什麼程度?難道司華誠真的像故事本身所顯現出來的面目那樣,有可能是劉笑語和司文俊所生的孩子?
這一切,司華悅都默默地記在心裏,只待日後,去親手撥開事情的本相。 本來窩在更衣室逼仄的空間裏就不舒服,這一通電話,司華悅的睡意徹底消失。
顧頤他們脫困後,首先要做的應該就是營救骨灰堂裏的和尚。
司華悅因爲見過裏面那些和尚的狀態,她擔心那些警察進去後,會不明情況而將那些和尚當成病原體加以傷害。
當然,她也不希望看到警察被和尚給傷害到,這種互相傷害的結果只會中了躲在暗處操縱這一切的主謀的下懷。
另外,骨灰堂裏有太多讓她困惑不解的地方,她還想再進去一趟一探究竟。
或許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跟在顧頤他們身後,可以不必擔心被困在竹林裏出不來。
思及此,她快速起身將髒污的保安服換下來,換回自己的便服,走出更衣室。
更衣室所在的位置距離寺廟大門比較近,外面的車好像更多了,各種消毒的器具藥品在不停地從車上往下卸。
聞訊趕來的記者被一羣特警給阻攔在警戒線外,嘰嘰喳喳的問話聲和相機快門咔咔亮着的閃光燈,使寺廟外看着一團亂。
之前趕來的那批警察每人都分發了一個口罩,手上還戴着一次性醫用手套。
司華悅不覺一凜,空氣中瀰漫着的消毒藥水味此刻渾然變成了一股緊張的氣味。
她一路專挑光線昏暗的地方行走,這樣可以加快步速而不必擔心被人發現。
躲躲閃閃地重新來到山泉水旁,只見那裏圍着一羣太空人,由於他們被醫療防護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說話聲聽起來嗡嗡的不怎麼真切。
司華悅又不敢離得太近,所以,她隱約聽到那些太空人在說,毒,不完全來自於水源,這樣的字眼。
這是不是可以換個說法,就是,不光山泉水裏有毒,還有別的東西也攜帶着毒,而這東西,一定是常被僧人們接觸的東西。
寺廟裏的和尚常接觸的東西倒多了,排除吃喝的,使用的東西有拜墊、香火燭、經書、法器等。
會是什麼呢?
突然,司華悅想起之前與笑天狼一起潛入骨灰堂時看到的蠟燭,她那會兒還用手碰過蠟燭。
當時被笑天狼中毒、和尚變異、竹林被困這些事鬧的,司華悅就忘了這茬。
現在想想,骨灰堂裏的和尚常接觸的東西,自然就是蠟燭。
而且,有些事在靜下心來分析後會發現有很多的疑點,首先,在司華悅來接班以前,廟裏便已經有一大批人被送去了醫院急救。
據杜春雨說,那些人都是出現了嘔吐和腹瀉的情況,而杜春雨發病前夕,也是揉着肚子說不舒服,要去廁所。
杜春雨他們被帶離寺廟出去救治時,司華悅被困在竹林,沒有看到他們發病的具體症狀是什麼樣。
回過頭再來說骨灰堂裏的和尚,他們那些人發病的症狀明顯沒有腹瀉和嘔吐,而是昏迷和變異。
難不成,骨灰堂裏的和尚與外面的人並非因同一種東西感染的病毒?
就像疾控中心這幾個醫生在討論的話題一樣,毒,並非僅來自於水源。
蠟燭!
回想起那個氣味,還真跟以前聞到過的蠟燭氣味有些不同之處,帶着些辛辣。
笑天狼有沒有可能就是因爲進入骨灰堂聞到了這些蠟燭熄滅時的煙,而中毒的?
可她爲什麼沒事?她甚至還用手碰過那些蠟燭。
司華悅越想越覺得問題嚴重。
現在她根本不敢將自己的這些想法輕易講出來,她可不想被這些太空人給當成小白鼠拉回他們的實驗室裏進行活體研究,想想都瘮得慌。
山泉水前的這條路,是通往竹林唯一的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