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皮一抽,差點看愣了。
可能感覺我的表情有些好笑,他挑了下眉頭,說怎麼,你好像很詫異的樣子?
我不願意給人當成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吭哧一聲道,“你是妖,我是人,咱們的屬性不同,在你眼中平平無奇的事,在我眼裏當然很奇怪。”
他乾笑了兩聲,點頭說也對,然後移開視線,望着頭頂上沉沉的暮色,一臉深沉地吸了口煙,說如果有的選,誰想變成妖啊,兩年之前,我特麼跟你一樣還在大街上找工作,誰知道忽然就……
他沒有繼續講下去,臉色怪難看的,似乎被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記憶。
我看着他的側臉,感覺這傢伙神祕極了,身上有一種十分憂鬱的氣息,與想象中的轉化者,似乎有些不同。
可能是這傢伙身上有一種能夠吸引我的神祕感吧,簡單交流了幾句,我已經放下了戒備心,便主動碰了碰風黎的胳膊,說你覺醒的,到底是哪部分的妖脈?
其實我對轉化者還不怎麼了解,只知道不同的人,覺醒出來的妖脈也是不盡相同。
就拿當初死在我手上的董寶爲例,那傢伙渾身長毛,活像一頭黑猩猩,但風黎卻不同,至少外表看來,和正常人完全無異。
這一點,更加讓我疑惑。
風黎並沒有回答我,“先不聊我的事,說說你吧,你剛纔那個電話給誰打的?”
我說是一個叫李雪的女孩,跟我是老同學,她和出事的那家人有親戚關係。
現在李莉的公婆死了,我比較擔心李雪也會受到牽連。
風黎就笑,滿臉的憂鬱氣息消失不見,表情莫名的猥瑣,說老同學分很多種,是觸及心靈的那種,還是曾經發生過肉體碰撞?
我黑着臉,說你丫講話怎麼這麼噁心?我們是純潔的男女關係!他切了一聲,“都特麼上升到男女關係了,還怎麼保持純潔?”
我覺得這人有病,有點不太想搭理他,正猶豫要不要回家算了,結果這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我低頭一看,是李雪打來的。
我趕緊接了電話,沒等開口,就聽到李雪那充滿疲憊的聲音,“對不起,我剛纔沒聽到手機鈴聲。”
我聽出了李雪語氣中的疲憊,趕緊說沒事,又反問她在哪裏?現在好不好?
李雪的語氣有些苦澀,沒精打采道,“我還好,可是我二姐一家人卻不太好。”
我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朝風黎臉上看了看,這丫的叼着我給的香菸,衝我擠眉弄眼,彷彿在說怎麼樣,我沒騙你吧?
我趕緊捂着手機,追問李雪到底怎麼了?
起初李雪還講不明白,只是一直低聲抽搐,直到被我逼問得緊了,才哇一聲哭出來,哀求着地對我說,“林峯,你幫幫我吧……”
一聽這話,我就知道有事,趕緊對李雪問道,“別哭,你人在哪兒,快告訴我,我馬上就去。”
我問明瞭詳細地址,快速掛掉電話,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的風黎,心中稍作遲疑,然後沉下語氣說,“你跟蹤我這麼久,真的只是單純想跟我交個朋友?”
他點點頭,臉上恢復了不少正經之色,然後一臉嚴肅道,“一方面,的確是想和你交朋友,另一方面,我其實還有求於你,不過你現在的能力太小,還不到時機講出來。”
我趕緊站起來說道,“好,這事留着以後再說,現在我想請你幫個忙,你肯不肯?”
這叼毛似乎早就料到我會這麼講,當即拍拍屁股站起來,一臉壞笑道,“什麼忙?出賣菊花的事我從來不幹。”
我懶得跟他扯,匆匆跑回小區樓道,推着自己的小電驢出來,拍拍坐墊講道,“上車,我們先去李雪姐夫家看看!” 當我趕到李雪所說的地方,天色已經差不多快要亮起來。
黃義所住的地方,是一棟獨立的大別墅,位於雲開市最豪華的“雲頂小區”,我剛把電驢停在小區門口,便瞧見幾輛警車正從大門口方向緩緩駛來,帶頭那輛警車的車窗門是打開的,有個中年警察坐在副駕駛上看資料。
警車從我身邊一晃而過,我卻認出了副駕駛座位上的警察,看此人的輪廓,很像一個月之前跟我找麻江縣查案的孫隊,心中大爲驚訝,便趕緊追上去,衝警車喊了一聲。
警車緩緩停下,隨即車門被推開,露出一張探頭探腦的臉,果然是孫隊!
“林峯?”他朝我這邊看了看,頓時露出一臉欣喜之色,忙衝我招手,說你怎麼也在這裏?
我看了看身邊的風黎,然後快步朝孫隊那邊走過去,說我來過來看個朋友,他家好像出事了。孫隊頓時楞了一下,然後一臉古怪地問我,說你那個朋友是不是姓黃,叫黃義?
我苦笑,說不是,不過我認識黃義的小姨子,剛纔就是他小姨子打電話,讓我趕來這邊的。
孫隊說那可真是巧了,他們也是被黃義的小姨子報警叫過來的,剛排查完現場,準備收隊。
我心裏頓時一咯噔,看來事情真不小,否則也不至於連警察都來了,趕緊追問孫隊,說裏面到底什麼情況?
孫隊嘆了口氣,搖頭說,“我暫時不方便對你透露太多,既然你認識受害人的親戚,可以自己進去打聽。”
我表示理解,隨後又提出了一個疑問,說你不是在麻江縣那邊工作嗎,怎麼又管到雲開市這裏來了?孫隊笑了笑,“還不是因爲你,上次那件案子破得還算漂亮,所以上級就把我調到這邊來了,我也是剛調來不久,屁股還沒做熱,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生了兇案……”
說到這兒,他一臉無奈,又把目光轉向我,問起我和這家人的關係。我一陣苦笑,朝旁邊看了看,然後說起了自己和黃家人是怎麼接觸上的。
聽完,他“哦”了一聲,說那你快進去吧,黃義的小姨子剛纔有點神志不清,似乎被嚇到了,既然你們認識,進去安慰安慰她也好。
我忙說,“這案子是不是很嚴重了,死人了沒有?”
事實上,從我見到那兩個亡魂之後,就已經猜到了一些事,只是心裏還不太感相信,所以纔想找到孫隊確認。
孫隊並沒有告訴我太多詳情,只是叮囑我進去的時候小心點,千萬別破壞現場的痕跡。
我只好答應,和孫隊告了別,又重新走到風黎身邊,跟隨他一塊進入了黃義家的別墅。距離還有好幾十米的時候,我已經嗅到了一些瀰漫在空中的邪寒之氣,頓時停下腳步,和風黎對視了一眼。
風黎舒了口氣說,“事情跟我預料的沒差,黃義這一家人已經遭到報復了。”
我心中不是個滋味,趕緊加快腳步,朝別墅大門那邊跑,剛走了不一會兒,我便瞧見正抱着胳膊、一臉呆滯地坐在大門附近的李雪,急忙小跑過去,蹲在她身邊,叫了兩遍李雪的名字。
李雪有些恍惚,當我叫第一遍的時候,她沒有什麼反應,仍舊對着牆頭髮愣,直到我伸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推了一下,李雪才站起來,露出一臉發白的臉,然後看着我,仍舊是沉默着,但眼窩裏已經飽含着淚水,幾滴晶瑩的眼淚珠子,在她眼眶中打着轉轉,然後一滴一滴地濺落下來。
我嘴笨,頓時不曉得該怎麼安慰,李雪卻抱着我的胳膊,忽然把臉埋在我手臂上,嘴裏小聲啜泣着,發出嚶嚶的抽泣聲,眼淚溼溼的,快要濡溼了我的袖子。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異性靠得這麼近,頓時手足無措,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纔好。風黎則對我眨眼睛,走進了別墅大廳,去勘測現場去了。
我繼續陪着李雪,直到她情緒穩定了一些,才壓詢問起了經過。
李雪紅着眼眶告訴我,一個星期前,我替黃義拔除了蠱咒,第二天他身體就恢復了很多,也能自己下牀了,於是黃義的家人便替他辦理了出院手續,返回家中養着。
他身體恢復得很快,黃家所有人都沉浸在歡喜之中,唯獨李雪的二姐李莉,還沒有忘記我臨走時講過的話,所以便主動提出來,想找個能“看事”的術士,將黃義中蠱的事情調查清楚。
結果沒等李莉請到專業的術士,意外就來了。
首先是黃義本人,就在他回家的第二個晚上,忽然從自己的臥室中連滾帶爬跑下樓,嘴裏大聲嚷嚷着見了鬼,之後再次入院,精神就變得有些恍惚了。
其次是李莉,她在尋找術士的過程中,忽然和家裏斷了聯繫,兩天都沒有再回公司。
等李雪感覺事情不對,匆匆來到黃義家的時候,才發現這家人都出了事。
黃義的老爸被吊死在了書房,而黃義的生母則死在了浴室,當李雪找到她的時候,發現屍體上存在大量不規則傷痕,彷彿被野獸抓扯過一樣,整個屍體浸泡在浴缸裏,鮮血從傷口散發,染紅了一池的水,慘不忍睹。
她嚇慘了,差點暈過去,於是匆匆跑出別墅報警。再然後,警方趕來,封鎖了現場,李雪就一直坐在別墅外面,直到我也趕來。
我說,“那黃義本人呢?”
李雪無助地苦笑,說瘋了,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呢,問他什麼也不說,翻來覆去就一句話,說什麼“報應”來了。
聽完李雪的講述,我深深嘆了口氣,又捂着臉追問道,“黃義第一次出院後,再到下一次發瘋前,中間應該有一段時間是清醒的吧?難道你們就沒有追問過他,他到底惹了誰?”
李雪垂頭說,“問過,他說不知道,不曉得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刻意隱瞞。”
我又問道,“那你二姐呢,兩口子在一起同吃同住,不可能一點線索都不清楚吧?”
李雪的神情很疲憊,她用手撐在額頭上,一臉神傷,近乎奔潰,使勁甩着頭。
我問的問題,她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最終,李雪開始哀求我,讓我想辦法替她找回親人,查明真相。
我猶豫着要不要答應,李雪已經撲過來,死死摟着我的胳膊,在飽滿的大胸脯上蹭了又蹭,引得我心中一蕩。
她臉上掛滿了清淚,小嘴癟着,哭得梨花帶雨,我心中一軟,硬着頭皮點頭,說你不要這樣,我答應就是了。
“真的?”李雪眼中立刻迸起了希望,長睫毛靈動地閃爍着,一臉欣喜地看着我,破涕爲笑,說太好了,有你幫忙,肯定能找回我二姐。
背過身,我卻開始苦笑。
這事太麻煩,我根本沒信心能搞得定。
聊了一會兒,我說那你父母呢,你姐夫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二老總該出面管一管吧?
李雪又顯得無助起來,說自己父母已經在多年前離了婚,隨後李雪母親就一直在國外生活,雖然得知了國內的事,但卻不知什麼時候能回國。
至於李雪父親,則在外省的**部門供職(什麼職務就不講了,反正級別不低),是個大忙人,已經大半年沒回過家。
李雪一臉心酸地告訴我,“我之前每次給老爸打電話,他都說忙,至於我媽,她已經在國外組建了新的家庭,更沒時間搭理我們,這些年,跟我關係最近、最親的人就是我二姐,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就沒有親人了……”
李雪邊說邊哭,我則有些無語,免不了在心中腹誹,有錢人的圈子真亂,這家庭關係都夠拍一部狗血倫理劇了。
不久,我看見風黎手上抓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朝我這邊快速走來。
我避開李雪,來到風黎身邊,低聲詢問他有何發現?風黎沒有說話,一臉低沉地把塑料袋遞過來,說你自己看。
我打開塑料袋子,發現裏面裹着一撮黑色的毛髮,細看之下,發現這些毛髮和人類的不大一致,有些類似於野獸,心中一緊,便小聲說,“野獸乾的?”
“嗯!”
風黎一臉正色道,“這戳毛髮,應該是那東西潛入別墅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窗戶上留下的,這玩意的體型很小,而且十分靈活,它作案的時候,並沒有走正門,而是沿着透氣窗潛入各個房間,我看過了,那扇透氣窗很小,直徑不過十幾公分,所以害死黃義父母的,只能是野獸。”
我感到不可思議,忙說,“野獸怎麼可能把人吊起來勒死?”
風黎冷笑了兩聲,說怎麼不可能?你難道忘了之前捕捉山魈時,差點被迷住的經歷?當然了,無論什麼精怪,害人總得需要一個理由,我懷疑這東西背後還有人。
我低呼道,“這太特麼詭異了,那人既能放蠱,還能驅使野物,殺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門,那我們應該怎麼找線索?”
風黎沉下眉頭,一臉低沉道,“黃義不是還活着嗎?這一切事情都因他而起,這傢伙心裏肯定知道點什麼纔對。”
我苦笑,說這丫的都瘋了,要怎麼審問?話剛說完,我自己卻楞了一下,回想起《大自在觀想天》一書上,記載的一些回魂的法門,心裏盤算着要不要試一試。
見我皺眉沉思,風黎便把手伸到我面前晃了晃,問我是不是想到什麼?
我說對,在我家祖傳的法門中,有一些能夠替人回魂的小把戲,黃義這種瘋癲,並不是先天遺傳,而是後天看見了什麼嚇人的東西,導致思維渙散,如果給他催眠,或許能從這傢伙的潛意識中得到點什麼。
聽到這兒,風黎一臉期待,看着我,說行啊,想不到你手段還挺多的,我小看你了。
我不曉得這話是誇我還是損我,苦笑說自己根基太淺,這夢魘術到底能不能奏效,心裏其實沒什麼底。
風黎拍着我的肩頭,說怕什麼,反正這丫的都已經瘋了,只要不死,說你怎麼折騰。
回過頭,我把自己的想法說給李雪聽,李雪並未反對,“可以是可以,不過自從我報案之後,警方已經把他保護起來,沒有警察的允許,你們怎麼接近我姐夫啊?”
我說這事你就別管了,我會辦妥的,你在這裏忙活了一夜,肯定也累了吧,要不要回家,好好睡上一覺?李雪卻說自己不困,她想親眼見識一下,我是怎麼給黃義招魂的,隨便再探聽一下事情的起因。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又招呼風黎,和我一同去警局。
剛來到警局門口,風黎卻駐足不前,訕訕地對我笑道,“我不太喜歡和公門的人打交道,既然催眠的事你自己能搞定,我就不陪你了,在外面等你吧?”
我同意了,目送風黎拐進了警局附近的一條巷子,消失不見。
李雪的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指了指風黎消失的地方,說這個傢伙好奇怪,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隨口搪塞道,“一個朋友,別理他就行了。”
隨後我摸出手機,撥通了孫隊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就在警局門口,是爲了這件案子而來的。
孫隊說自己正在開會,讓我等等,還說派了一個熟人出來接我。